“你、你这是存心在欺骗我们，所以，必须马上将我们送回去！”大个子大声地喊道。

　　“送回去？没那么便宜！”中年汉子说着，突然把脸色一沉，使劲地挥了一下手。接着，还没等陈昆弄清他是什么意思，站在车门外的几条大汉便一起动手，揪头发的揪头发，拧胳膊的拧胳膊，硬将他和大个子从车上拽了下来。他们将大个子围在中间，你一拳我一脚地痛揍了一顿。陈昆一看这阵势，吓得不知该咋办。

　　“收拾”完大个子之后，中年汉子用手指着大个子和陈昆的鼻子，又将他们训了一通。之后，他让人拿出一张印着“场规民约”字样的纸来，强迫他们签名。

　　趁着大个子继续跟那伙人争吵之际，陈昆偷偷地将“场规民约”看了一遍。他发现，所谓的“场规民约”，一共有五条内容：一是必须将身份证交给场里保管，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场里的管理；二是必须绝对服从场里的分配，保证完成工作任务；三是未经场里允许，不准迈出场区大门，不准私自跟外界联系，不准跟工友攀老乡、结团伙；四是必须注意生产安全，如果发生工伤或其他事故，场里不负任何责任；五是必须连续工作半年以上，才有资格提出辞职。陈昆当时就想，这哪是什么“场规民约”呀，分明就是一纸“卖身契”嘛。所以，看着大个子不愿签字，他也没有动。结果，那几个家伙又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揍了一顿。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昆想，好歹先混过这一关再说，于是就接过笔来，在“卖身契”上签了名，然后又从衣兜里掏出身份证来，乖乖地交到了中年汉子手上。

　　当天晚上，被带到食堂去吃了几口晚饭之后，陈昆就被分到了搬运班。大个子因为不听话，被惩罚性地分了个重活，到制坯班，拿把铁锹，专门负责往砖机上送土。

　　搬运班的领班把陈昆交给班里一个又高又瘦的老头，让他叫那人老牛师傅。领班告诉陈昆，从今往后，他每天必须完成100车的搬运任务，每车的报酬是6毛钱，如果有翻车事故发生，毁损了砖坯，一律要照价赔偿，赔偿金跟饭钱和住宿费一样，按月从他的工资里扣除。然后，陈昆领到了一辆板车，跟在老牛师傅身后，正式开始了他的“业务员”生活。

　　陈昆虽是一名农家子弟，可是，像这样的力气活，他以前却从未干过，所以，拉起板车还没跑上两趟，就累出了一身热汗。望着身边同样大汗淋漓的老牛师傅，陈昆后悔不该听信了中年汉子的谎言，并且当时就打定了寻机逃跑的主意。

　　因为害怕被警察抓到，当时跑得太急，连被褥都没来得及带出来，等到当天晚上10点加完班之后，陈昆竟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眼看着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只能躺在盖砖坯的草帘子上过夜，老牛师傅看不下去了，就好说歹说，叫原来跟他搭伙的人挤到别人的地铺上，让陈昆先跟他一起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老牛师傅领着陈昆找到中年汉子，陈昆这才知道，原来中年汉子也姓陈，就是这家黑窑场的承包人之一。老牛师傅替陈昆说了不少好话，姓陈的中年汉子才让人替他找来了一条又脏又旧的被子。

　　这天晚上，加班回来，老牛师傅假装拉肚子，硬将陈昆拉到了外面用草席搭成的厕所里。肩挨肩地蹲在茅坑上，老牛师傅先小声地介绍说，他是咸阳人，被骗到这家黑窑场已经有3个多月，对场里的事算是有所了解，然后悄声地给了陈昆三点忠告：“一是要学会保护自己，干活悠着点儿，千万别想着多劳多得，那是他们骗人的鬼话，像咱这‘包身工’，能好胳膊好腿儿地逃出去，就算造化了。二是别跟场里来硬的，要假装听话，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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