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一] 地点：医院妇产科病房。

　　“这是我女儿？”他激动地从护士怀中接过襁褓中啼哭着的婴儿。

　　“当然是你的亲生女儿。”妻子靠在床头疲惫地露着笑脸说。

　　“让爸爸亲亲！”他湿润着眼睛，把脸轻轻地贴在软绵绵的襁褓上……

　　[幻境二] 地点：滨海公园。

　　“爸爸，我要买风筝，我要买最大的那个。”三岁的女儿跌跌撞撞地跑向花花绿绿的小地摊。

　　“别乱跑，爸爸给你买。”他拉着女儿胖嘟嘟的小手，生怕她摔跤。

　　女儿咯咯地大笑，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他也笑，笑得直不起身来。

　　后来女儿玩累了，笑眯眯地伏在他背上睡着了，父女俩晃悠悠地走在落日的灿烂中……

　　[幻境三] 地点：学校门口。

　　“爸爸，你看，这是我发的新书。”女儿像小鸟一样欢快地扑进他的怀里。

　　“亲一下。”他笑着说。“嗯。”女儿甜甜地笑着。他俯下身去吻了一下女儿仰起的小脸。“爸爸，我长大后要考哈佛，去周游世界。”女儿一脸童真地说。“好的，好的，爸爸陪你去周游世界。”他哈哈地大笑。

　　“爸爸不许赖，咱们拉钩。”女儿嘻嘻地笑着伸出小手……

　　[幻境四] 地点：办公室。

　　“爸爸不回去吃晚饭了，爸爸要去国外出差。”他压低着声音对女儿说。“爸爸，你喉咙咋了？我给你买药去。”“爸爸没事，可能工作累了。”他低着声差点哭出声来。

　　“再过几天我就要中考了，你咋这时候出国呢？”女儿在电话里说。“对不起……乖女儿。你要好好念书，听妈妈的话。”他几乎哭出声来，然后把电话挂了……

　　[现实中] 地点：监狱会见室。

　　“照片带了吗?”他泪流满面地问妻子。“带了。”她边说边从玻璃窗口中递过去。

　　他眼睛湿润着吻起照片，整个身子突然间颤抖起来。她在玻璃窗外也抽泣起来。“我不该呀！”他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落在自己的胸口。“我等你出来。”她流着眼泪说。

　　“女儿知道我在这儿吗？” “没告诉她，只说爸爸出国还没回来。”她说。“能拖就拖一下吧，千万别让她知道我在这里。”他又看了看照片，深情地吻了起来。

　　“照片你留着吧。”她说。“啥？不！”他赶紧把照片从窗口里递了出去。“想女儿时看看。” 她把照片移进来。他咬着嘴唇把照片推出去。“这可是你最喜爱的一张照片。”她疑惑地看着他。他不响，摇摇手。“还是带着吧，你在这里寂寞。”她把照片再次推给他。

　　他又看了看照片，眼角饱含泪水，挡回了她的手。“你怎么了？”她问。“还是让它在外面吧。”他说。她说：“它只是照片。”

　　“我一个人呆在监狱里就够了。”他说。

　　周 波／文

　　选自２００６年第６期《文学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