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铺衬烂套子酒瓶子纸箱子的卖──”这天,我正在家闲坐,一阵吆喝声传进耳膜。我应声道:“收破烂的,一单元二楼西侧来一下。”
“噢──”收废品的老人攥着蛇皮袋走进屋来。我瞟他一眼,只见他满头白发,一脸风尘,年过六旬模样。我把他领到阳台上,用手一指道:“就这一堆,你瞧着给吧。”
老人努力挺挺佝偻的腰和我做生意:“白酒瓶子,大的五分,小的三分;啤酒瓶三毛。”我点头认可。
瓶子被老人分类摊放开,末了,他拣出其中一个啤酒瓶子伸长脖子道:“这个,还没开封呢,给您留着?”我摆手道:“不要了──也不知是去年还是前年的,可能过了保质期了,你把它当酒瓶子收了吧。”
后来,我才知道这收废品的老人是常在附近转的老姚。
没隔几天,有人告诉我:“你可把老姚害苦了。那天你把那瓶啤酒当瓶子卖给他,他回到家打开盖子,原本想倒掉啤酒,转念一想,又觉得挺可惜的,就喝了。这不,这两天上吐下泻,送到我们医院诊治,人都住院了。”
再见到老姚已是春节前,我又卖给他一堆废品。末了,我拎出一箱果奶含笑对老姚说:“老姚,这个过期了,你当纸箱子收了吧,里面都是纸盒子,麻烦你自己倒了吧。人可不能喝,喝了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老姚鼻翼一红道:“我咋能老不长记性呢?”
春节后的一天,我正在家中闲坐生闷气,突然,门铃丁冬丁冬响个不停。原来是老姚。老姚脑门上冒着热气站在我家客厅里,情绪很激动:“我就站着说吧。我那死老婆子,趁我没注意,把我收回的你那箱果奶当年礼送亲戚了,我想要是真有人喝了出了事可怎么好。你知道,年礼是俗礼,你送我我送他,转来转去的。为这事,这个年我都没过踏实。一家挨一家打问,这不,这就问到你这里来了。”
我边往茶几上摆菜碟边让座:“老姚叔,请坐吧你。老姚叔,一家一家问下来,你问了多少家?”
老姚坐进沙发里,腰更佝偻了,他搓着手小声说:“七家,你家是第八家。”
我憋着笑说:“放心,老姚叔,你找到地方了,那箱果奶在我家阳台上撂着呢,我准备留着当废品再卖给你呢。话说回来了,虽然拐了八道弯,咱们毕竟是亲戚。既然是亲戚,你到我家来了,又是大过年的,我就得陪你喝两杯,你可不要客气哟。”
葛长海/文
选自二○○七年第一期《北京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