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想法有些梦的味道。
这个冬天不太冷。阳光一直给予我们深秋的错觉,树上的叶子紧紧抓住枝丫的衣角不松手,阳光的灿烂虽然有些打折扣,但仍显示出天地间的无比宽阔与浪漫。虽然,大地上的植被枯萎得披头散发的,孩子们能见到草地上结着一层白白的霜花,风有些凛冽,可已不像记忆里那样如刀子一样割人。
在记忆里,在北中国的中原,这时节,像那些古城墙的方砖一样,季节的表情早已经漫漶成僵尸。绿叶繁花仿佛一同约好了要同我们捉迷藏一样,离我们远去多时;树木就像集体丢失了名称,让人分不清哪一棵是黑槐、栾树,哪一棵是合欢、梧桐,所有的树都成了一种面孔,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枝丫,和行人在寒风中一起瑟缩着。最重要的是,雪都应该下了好几场了。
是暖冬的缘故还是城里人没有往事和季节?但没有雪的冬天,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在萧索的冬季,如果没有雪,冬天是那么沉闷和漫长。
小时候,几乎整整一个冬天,我们都在雪的气息里呼吸着,是雪,让我们觉出日子的存在与快乐,而小孩子是这个季节的兔子,喜欢在雪地里疯着玩。
寒是冬天的特色,她的具体体现便是雪。那时节,雪就是雪,有了雪,冬天的一切便抵达了。
下雪的日子是温暖的。记忆里,冬日的雪往往出现在冷暖空气的交汇带。冷空气一下来,伴着那分寒气,一个洁白的世界就来了。一个人静静地走在雪中,看雪花围绕着树梢调皮地飘舞,看着她变幻着魔术,一点点地改变大地的色彩,慢慢地一层一层覆盖大地。或者在肆虐的风中,看密集的雪花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铺天盖地,拥抱住这个世界。
最妙的是白天还好好的,蛋黄般地阳光灿烂,晚上却飘起雪来了。乡村的冬夜很静,一两声长长短短的犬吠,一两声有气无力的脚步声,一两点黄晕的灯光,都把这夜的宁静推向了极致。雪静悄悄的,一直飘个不停,大地苍苍茫茫,浑然大同世界。四下是宁静的白,一切在雪的清辉中沉淀下来了,整座村庄宛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第二天清晨,给早起的人们一个莫大的惊喜:下雪了!下雪了!仿佛要召唤全世界的人们都来听,听那神秘幽眇的天籁之声带来的泥土气息,想像着大地冒出嫩绿的叶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渴望和雪一起过冬,也许是渴望着雪藏一些记忆,记忆遥远的温馨不时地渗入我们的身心,让我们觉得,其实再遥远的记忆也可以是那样的温暖;也许是想在这洁白上留下自己卑微的脚印,知道雪总是要融化的,我的脚印也会被风抹去,但雪地上曾经留下过我的印记,这就足够了。这感觉真的很好。
或许,在今年,和雪一起过冬,只是一种憧憬吧。憧憬有时就如女人的暗恋情结在心里凝成的一颗珠子,静静地孕,只在一个地方吐露无限生机。
任崇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