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意
炒瓜子,在我老家叫“炒年”。那弥漫整间屋子的焦香气,是我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年味。
印象中,在老家,过了腊月二十六,家里的厨房就闹腾开了。灶上支一口大锅,倒进半锅盐,先把盐炒香,再放入瓜子,用一个极大的锅铲向一个方向搅着。
孩子们回到家里,闻此香味,便雀跃起来,知道要过年了。大家三步并作两步扑向厨房,这时,簸箕里已堆有炒好的瓜子,上面一层滚烫,下面的瓜子已开始凉了。懂吃的小孩知道热瓜子皮塌塌的,需放凉才好吃,于是抓下层的瓜子嗑,松脆酥香。瓜子皮开始在厨房里翻飞,不小心掉几片进锅里,大人们就骂一句:“馋嘴伢!”孩子们并不害怕,继续乱吐,反正过年了,板子是不会上身的,把孩子打哭了,会带来一年的晦气,大人们在年头腊尾尤其忌讳这些。
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炒好瓜子炒花生,炒好花生炒蚕豆,炒好蚕豆炒红苕。
炒的东西弄好了,接下来就是炸。炸麻叶、炸馓子、炸丸子、炸萝卜饺子、炸鱼、炸五花肉。
炸的东西弄好了,就“蒸”。油锅换成大竹蒸笼,有好几层高,将那些腊月前已腌好、熏好的腊肉、腊肠、腊鱼放上去,添大火猛蒸,不一会儿,整个厨房里水气腾腾,里面忙活的人们如在雾中,看不清样子,只有灶里熊熊的火焰,映出了奶奶那张慈祥的脸。
蒸好腊货,竹笼又换成大砂锅,放入各种大料和酱油,熬一锅香喷喷的卤水,再扔进牛肉、猪脚、鸡蛋、鸡爪、豆筋等,煮上几个小时。所有的东西准备就绪,只等除夕之夜,入菜配碟上桌。
童年的春节是如此让我们期盼:丰厚的压岁钱,吃不尽的美食,唱不完的歌儿,还有走不完的亲戚。
丰盈的炒年,透着那么多的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