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忆的是我20岁以前的冬天。
那时的冬天尽管常常与严寒和饥饿相关,但也有不少难得的乐趣。而这乐趣,是今天的我们很少拥有的。
回忆冬天,回忆冰河上旋转的陀螺。大山静寂,四野茫茫,结冰的河似一条白带子从山沟中蜿蜒而出。冰有多半尺厚,根本不用担心掉进冰窟窿里。鞭子“啪啪”地甩着,冰面上的陀螺转得平稳、持久。玩够了陀螺再在河上滑冰,偶尔有谁摔了一跤,去换来一阵欢笑,在旷野上飘荡。
回忆冬天,回忆雪野上疯狂的追逐。我们用树枝在雪地上写下自己大大的名字,画一个大大的人儿。突然,身旁的狗“汪汪”地叫起来,一看,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了一只野兔,于是我们便跟着狗疯狂地追逐。
回忆冬天,回忆河边清亮的月光。家乡的冬天水井缺水,人们便到泉边、河边去担水。一天夜里,母亲带我到河边去担水,漫山遍野的雪,在清冷的月光下晶亮粲然。母亲蹲在河边,舀着一瓢瓢清亮的月光。柳枝在空中轻舞,远村有犬吠传来,这冷月这美景却无人欣赏。
回忆冬天,回忆雪夜的风雪夜归人。我家附近有一个猎人,每逢雪夜必去打猎。他头戴“火车头”帽,身穿黑大氅,脚穿深筒皮靴,肩挎猎枪,身后跟着猎狗,那威武的样子真使我们羡慕不已。每当雪夜听到狗叫,我就知道他打猎回来了,真有“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意味。
回忆冬天,回忆雪夜拥被读书。刚开始教学时,我家还没有电视机,冬夜惟一可做的,便是拥被读书了。我那时酷爱诗歌,读的大多是诗。在静静的雪夜,反复诵读、揣摩,有时突发灵感,就会爬出被窝,写下分行的文字。
…… ……
回忆冬天,回忆清贫多雪的冬天,回忆的是我一生中美好的岁月。
雷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