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是春天的雨。
空气中飘着泥香,雨交织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诗里说“春雨如酥”,爱极了这个“酥”字,是麻酥酥、痒酥酥,柔柔地绵绵地落在身上,销魂蚀骨,让人酥软了去吗?
还喜欢朱自清的说法:“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花针?应该是吧,你想,春天是最擅女红的啊,雨,便是她的绣花针,扎一针,是迎春;再一针,是桃花、杏花、梨花……不消几日,就绣出了姹紫嫣红的一匹锦缎。
也不消打伞,欣喜地浸润在这酥雨里、花针里,去年的法国梧桐叶还没有落尽,一场春雨过后,新叶子就该慢慢地往外拱了吧。春雨,千条丝万条线地娇柔,却有着无尽的力量,像一个个小楔子,把新绿嵌进,把旧岁顶出。
送女儿去画画。漂亮的女老师正在调色,边调边跟孩子们说,是春雨了,什么?想打雪仗?今年怕是不能了,即使下了雪,也是桃花雪。孩子们好奇地问,为什么叫桃花雪?她说,春天了,桃花开的时候下的雪,一落下,就化了,堆不成雪人的!
一说桃花雪,又禁不住地想起杏花雨,“杏花春雨江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春天就是这样美妙,连一点雨水也变得缠绵妖娆,美不胜收。
这桃花雪、杏花雨,融合了天地间的精气神。要不,那位娇滴滴的宝姑娘,如何会费尽心思地要服冷香丸?这冷香丸,又“精”又“巧”,不过,再复杂,也万变不离其宗,就讲一个花和雨水,不信,看它那配方: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夏天开的白荷花蕊,秋天开的白芙蓉花蕊,冬天开的白梅花蕊。接着,是讲雨水: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白露这日的露水,霜降这日的霜,小雪这日的雪。全配好了,还要埋在花树下。且不说这药能否治病,仅想一想就感觉香气扑鼻,大自然的四时灵气精华全吃到宝姐姐的肚子里去了,难怪她肌肤如雪、吐气如兰。
宝姐姐是千金之躯,自然吃得起。像我们这般泥塑凡胎,看看桃花雪,淋淋杏花雨,沐沐杨柳风,就算雅人雅致了。好在清风明月,四时花开,是自然馈赠,不须一钱买,只留一颗消化得起的心就可以了,倒也不错。
梁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