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插图 李崇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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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小夏
午后,太阳很好。她耳朵里塞着耳机,慵懒地陷在沙发里,捧一本杂志胡乱翻着。边听音乐边看书是她一贯的休闲方式,几乎每个周末都这样度过。在这个租来的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单身的她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虽然,有时候,她会感到寂寞。
她喜欢单田芳的长篇评书,喜欢电视里的《百家讲坛》,喜欢伤感浪漫的言情小说,也喜欢滑稽幽默的段子。意会时,一种愉悦会从心底漫开,微笑不可抑制地绽放在她的脸上。那是小草萌芽,春花初放,静悄悄无法言传的快乐啊,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分享。这时候,她十有八九会想起他来。那伴了几分甜蜜几分苦涩的回忆,就像雾一样从心底升起,笼罩着她的整个情绪。
他是一个高大清秀的男孩,比她高一个年级。大一时在同学的生日聚会上他们相识,从此,相爱。
学校所在的城市,周围有许多不知名的小山,山不高,山上植被很好。他常拉了她的手,坐在山顶,看远处被绿树掩映的城市,冷观红尘,她感到超然。学物理的他对大自然充满热爱,一株小草、一只甲虫、一片红叶都能引起他的惊呼。在这惊呼与赞叹中,她发现这个世界原来那么美好有趣。
有一次,在山顶,看着渐渐坠落的夕阳,他突然问:“‘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下一句是什么?” “‘除却巫山不是云’呀!”她有点诧异,想,学理科的呆子也知道这首诗!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她在心里想着后两句,看了他一眼。他笑了笑,便不言语。
转眼几年过去,他考到了北京读研究生,而她也面临毕业。他们的爱情像一坛女儿红,已经被时间酿造得香醇。征得父母同意,他们决定在她毕业后就结婚,一块儿到北京去,互相也有个照应。
春节时跟他回老家,他父母高兴得不知所措,好吃的东西摆了一大桌。老两口兴致勃勃地讨论了婚礼该怎样办,该请哪些客人。夜幕降临,他母亲说,闺女,你们累了,去歇着吧。推开卧室门,她发现,床头竟栖了一对鸳鸯!花翎头,尖尖嘴,黑漆漆的眼睛,黄绿色的羽毛闪着柔和的光,把她吓了一跳。“是枕头,我特意给你们绣的鸳鸯枕。”他母亲笑着说。再看床上,一条十八彩织锦缎被子正安静地送着温暖,透着喜气。母亲笑眯眯地带上门出去了。她惊喜地拿起这精美艺术品,欣赏了好半天,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枕头呢!许久,她拉过他的手轻轻说:“谢谢你母亲!但是——我——用一个就够了。”他的脸腾地红了,接过枕头:“那你好好休息吧。”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热热闹闹的春节过完了,他走她也走。在送别的火车站,他很沉默。火车开动的一刹那,他欲言又止,只向她挥了挥手,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是彻底消失。手机停机,邮箱注销,QQ联系不上,写信也不回。她感到恍若一梦,一场爱情的盛宴就这样曲终人散了?
他错了吗?几年来像呵护妹妹一样呵护她珍爱她,从未越雷池一步。那深如吻、浅如抱的古典而浪漫的爱情,一度曾让她引以为豪。再有半年就要结婚了,用世俗的眼光看,鸳鸯枕并不过分。自己却使他全家都陷入了尴尬。
难道自己错了?一直认为,爱是一朵花,只有从容完美地绽放,才更迷人更清香。即使明天结婚,今天也应该守身如玉。这,不正是对那个能“与之偕老”的人的尊重吗?
到底是谁伤了谁的自尊?已没必要探究。 如今,她供职于一家合资公司已经三年了。三年的白领生活让她更加优雅和从容,只是感情依然空白。她并不后悔,也许自己本不是他的巫山云。她相信缘,缘起缘落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耳机里正放着庞龙的歌: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自己,将会是谁的爱人、谁的牵挂?她记起一首席慕容的诗:
我
是一朵盛开的夏荷
多希望
你能看见现在的我
风霜还不曾侵蚀
秋雨还未曾滴落
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
我已亭亭
不忧 亦不惧
是的,她已亭亭,不忧亦不惧。这是一个女孩最好的季节,而她,只能静静地等待,那一尘不染的爱情的降临。
不知,那只纯洁的爱情鸟儿,究竟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