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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圣”末路(十六)
我和李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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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 年 3 月 14 日 星期    【打印】  
我和李敖(三)
文/胡因梦
  云深不知处

  当时的台湾影坛,演员们除了中影训练班之外,几乎没有培训的环境。我在中学时和干爹参加过一些聚会,曾经和林雁、林玑两位明星合过照,除此之外再没接触过国语影坛的任何一个人。从小到大我看的都是洋片,国语片里印象最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小时候和爸爸到处游山玩水,曾经高唱过片中的黄梅调,感觉国语片里的演员和外国影片里的演员好像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

  任性倔强的我,第一部戏就跟导演杠上了,为的是女主角死亡的那场戏到底该不该眨眼睛的问题。当时导演的构想是:武本大夫染上疟疾的妻子最后从轿子上摔下来,武本把妻子抱在怀里,妻子为了安慰丈夫,咽气之前应该做出两人初识时的那个眨眼的动作,然后再气绝身亡。我当时的观点则是,即便是现代感的古装剧,主角人物也得有眨眼的心理动机才对。如果我是一个在轿子上颠了大半夜、已经气如游丝的垂死病人,我想我是不可能有心情和丈夫眨个眼之后才气绝身亡的。我们从清晨三四点钟一直僵持到日出,虽然戏拍完后我们仍旧是好友,但是我“不敬业”、“不听话”之名从此不胫而走。

  春天到了,沙妈妈和沙芃到台湾来看我们全家,老叔、干爹和干妈也都在场。表面上看来,这门充满着社会性的婚事似乎投射了各得其所的希望,谁也没料到未来会有变化。

  暑假到了,我戴了一副超大型的太阳眼镜,在父母陪同下前往东京,住进老叔的家,经历了此生第一次的文化震撼。

  老婶是一位日本传统女性,一切以丈夫、儿子为重。她对独生爱子的宠溺,令我领略了耳闻已久的日本现象。从小到大,母亲一向不准我进厨房,不过她并不是宠我,而是怕我进了厨房打破东西,越帮越忙。我也乐得清闲,以君子远庖厨为借口,来合理化自己不愿打理生活琐事的懒惰。

  但日本女性是从小就要做家事的,老叔的儿子对我也有这样的预期心理,当他发现我竟然连做做样子也不会时,便开始非常看不顺眼了。两个人语言不通,背景又如此不同,结果差一点没演出前大男人主义和前大女人主义的武斗。一门十分被看好的婚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其实,我应该感谢这个小意外才是,否则,我真的不敢想自己会替这殷实的一家人制造出什么样的乱局来。

  在这段时间,沙妈妈建议我到涩谷的十仁医院做双眼皮整形手术。

  我曾经仔细看过《云深不知处》的毛片,赫然发现自己的东方媚眼在银幕上完全是标准的蒙古眼,不但浮肿,而且有一种近视加散光、长期眯着眼看人所形成的后果是显得有点邪门,带着一股色眯眯的感觉。摄影机的镜头是完全不讲人情的,我想像中的自己和银幕上的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眼睛看着毛片,人差点没钻到椅子底下。

  我的父亲不是父权体制下的典型人物,母亲也不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因此我的基本教育与梦想里都没有传统角色的雏形。母亲曾在集体意识的催眠下无意识地幻想过:将来如果能嫁个外交官或政客,就算是最佳的出路和结果了。其实她应该清楚,要她的女儿每天穿戴整齐,坐的时候腰板挺直,椅子只坐三分,客人来了还得有能耐做出一桌子的满汉全席,大概不消多久,她就会寻短见或是以离婚收场。

  我的神经系统需要一个可以放松、可以邋遢的外在之家;但我更需要一个不必向世人交代或求得赞许的内心之家。我心中向往的,其实还是波希米亚式的另类生活,而不是达官显要家中少奶奶式的生活。一个人,尤其是女人,若想在众说纷纭的影响下穿透种种的虚荣、投射、幻想与憧憬,充分地活出自我,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达到的,这里面需要太多的诚实以及勇敢的叛逆。

  未完待续    (版权所有 拒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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