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掐菜，风毛利快”。农村长大的小闺女，大都有掐野菜的经历。

　　小时候我和妹妹到位于白马寺附近的姨家去，常和两个小表妹一起去掐菜。

　　姨家临近洛河，因此她对那洛河岸上的荠菜、河滩上的沙锅片都熟悉极了。姨说，麦子长得密，荠菜往里挤；哪儿地薄，荠菜找不着。哦，怪不得荠菜土名叫“挤挤菜”呢。姨说这荠菜是油水菜，土厚水肥它长得好，地薄的地方即便是长两棵也是“土没糊”的不精神。说是“看着土没糊，出锅能变绿，身上开白花，老了变成呼啦啦”，难怪荠菜又叫白花菜、白头翁、呼啦啦呢。

　　荠菜很好吃，姨用它给我们包素饺子，配上鸡蛋，那真是无可比拟的美味。姨说这菜能治血热、血压高等病，还能使头发黑亮。

　　姨扔在地上的沙锅片却被南头一位人称“破烂叔”的拾走。“破烂叔”是独身，他身边带有一个叫大才的孩子，这孩子就像他捡的破烂一样，“开花衣，大花脸”，有时姨边给他洗脸边说：“袄没扣，裤没鼻儿，鞋前头露着五福仁儿，后头露着捣蒜锤儿。”

　　大才很腼腆，我们掐菜的时候，他也跟着我们跑，但从不到我们挑好的“荠菜王国”里，而是在河岸下挖遍地都是的沙锅片。我们叫他，他也不肯到跟前，说他爹说的，“从小爱扎堆儿，长大难成人”。到家和姨说，姨笑着说：“见利走，栽跟斗；见利跑，好不了。这孩子还怪会说呢。”

　　早几年大表哥带着一个戴肩章的人来我家，定睛一看，这不是大才嘛！我带他们上饭店吃饭，饭间大才说，他参军到部队，义务打扫饭场，义务清理宿舍，义务清理猪圈，闲了读读书，在北京当了十年兵，除了集体到天安门前看升旗，他没单独外出过。他当过班长、排长、连长，表哥说他现在已经是营级干部了。

　　我和大才说起小时候我们在洛河岸边挖荠菜的事，他笑着说：“大人说，野菜没好赖，填肠子管肚饱，不辣不苦就行。”我倏地想起姨说的曲儿来：“看着土没糊，出锅能变绿。”

　　多变的荠菜、沙锅片，多变的人生，这真叫穷生志气苦生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