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风，阳光很好，我陪母亲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人一老，话就多。

　　母亲的话题杂乱无章，东家长，西家短，还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唠叨起来没完。我静静地听着，微笑，不语。

　　说着说着，母亲扯到了死亡。

　　母亲用羡慕的口吻说，你看咱们老家刘黑他妈，积得多好的德行，正吃中午饭哩，身子一歪，可不中了，送到医院也没抢救过来。我要是像她这样，死得这么干脆这么快，就好了。

　　对于死亡，母亲并不惧怕，也看得很开。她老是说，人早晚都得一死，谁都避免不了。

　　母亲之所以期盼那种瞬间死亡的方式，是因为她患有高血压，总是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因中风而引起偏瘫，从而会在物质和精神上拖累我们兄弟几个。

　　一直默默无语的我，生气地责怪她：“妈，好好的，你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再说了，你要是真的像刘黑他妈一样走了，我们做儿女的心里会好受？”

　　母亲沉默了片刻，好像在思考我说的话。

　　“你说的也是，刘黑他妈死后，刘黑他们兄弟几个伤心得不得了，趴在地上哭得谁都拉扯不起来，都说没有伺候他妈一天，心里难受啊……”顿了顿，母亲又说，“我又想了，干脆这样，我要是真的偏瘫了，你们兄弟几个伺候我一俩月后，我就死，这样一来，你们就不会难过了……”

　　阳光白花花的，照在65岁的母亲身上，她的表情和语气，都是极认真的。

　　这就是世间伟大而又平凡的母亲啊！无论是生，是死，都在为儿女着想。

　　“妈……”我心酸地嗔怪她一声，赶紧转过脸去……

　　王东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