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城里开了一家心理诊所。

　　一天，一位瘦瘦的中年男人推开了我的门。他说：“你就是刘医生？”我说：“正是。”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说：“久闻大名，我在报刊上拜读过你的论文，我对你很佩服。”

　　聊了一会儿，我知道他叫谭关，是某单位的小职员。最后他说：“我最近老睡不着觉，心里很烦。”我说：“你一定有心病，说出来听听。”谭关说：“我们单位的张三能力平平，但他有关系，今年我和他一起评副高，结果他评上了，我没评上。还有李四，比我参加工作晚，工作能力也一般，最近被提拔为主任……”

　　我说：“如果你能按照我的话去做，保证你的心病‘眼’到病除──去火葬场。”

　　谭关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

　　几天后，谭关又来找我。他激动地说：“人一辈子太短了，互相之间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实在没意思，人到最后还不是都要死吗？所以要以平常的心态面对生活，珍惜每一天。现在我的心病除了，吃饭睡觉自然香了。谢谢你！”

　　半年后，谭关又来到我的诊所。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以平常心态面对生活，感觉确实是好多了。但我后来又想，人一辈子不容易，能混个一官半职的最好不过了。我已37岁了，再上不去机会就小了……”

　　我一笑，“你想当官？”他嘿嘿一笑，没吱声。

　　我说：“上次听你说，你有一个表弟在报社，只要你好好利用他一下，保证你的仕途如意。”

　　谭关来了精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笑着说：“你让你的表弟写一篇文章吹捧你们局长，然后署上你的名字。现在的官儿很在乎这些，比送礼还起作用。”

　　谭关拍了拍头：“我怎么没想到呢！”

　　两个月后，谭关给我打来电话，他说他请我客，他说他写的那篇吹捧局长的文章起了作用，当时局长看了好高兴，后来局长就提拔他为办公室主任了。谭关还强调是正主任。

　　转眼三年过去了，就在我快要把谭关忘掉时，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次他是坐着一辆豪华小车来的。

　　几年没见，谭关变得肥胖了，肚子也挺了起来。他说：“我现在已是局长了。没当官前想当官，当了官后却睡不着觉了，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我说：“具体问题具体对待。”这时电视里正在播一条新闻，说某市市长因贪污数额巨大被执行枪决。我借题发挥道：“现在老百姓最恨的就是贪官。俗话说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你伸出贪婪的双手，迟早会被捉住。贪官都没有好下场，你看胡长清、成克杰……”

　　“别说了……”我正讲到动情处时，谭关叫了起来，突然倒在地上抽搐着。

　　待我镇定后要去拨打急救电话120时，谭关躺在地上已死了。

　　不久，尸检结果出来了，谭关死于急性心肌梗塞。死者家属不服，把我推上了被告席，说我是谋财害命的凶手。

　　后来，检察院开始介入并披露了调查的结果：谭关贪污受贿……是个大贪官。

　　刘万里／文

　　选自２００7年3月8日《检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