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当兵即将离开家乡。

　　当兵是那个年月一条最为便捷的出路，对于这一点，母亲很清楚。可是，真的面对我穿上了绿军装，母亲的嘴角还是微微地颤抖了。养育了十几年，即便是一条小狗，也处出了深厚的感情，何况是自己的骨血，何况那个年月当兵入伍就意味着打仗和牺牲。

　　行前的夜里，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给我整理行装。所谓的行装只不过是军用挎包里那几样琐碎的物件：白色的毛巾、绿色的腈纶袜子、褐黄色的肥皂。母亲一样一样地放进去，又怕缺失了什么，又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看看，再一样一样放进去。

　　突然，母亲像想起了什么，从衣服的里面口袋里摸摸索索地掏了出来，那是一把零币，她把它们放到了我的针线包里。我把它们又掏了出来，塞到母亲的手里。我说，到了部队就会发津贴，一路上的吃住行部队都管了，用不着钱的。母亲嘴里嗫嚅着“穷家富路”的话，与我推让着。最终，那钱我还是硬塞到了母亲的手里。

　　第二天，刮着硬硬的西风，父亲母亲和家里人都到车站送我。我和其他新兵一样，兴高采烈地背着背包，挨个儿上了火车。回过头，看到母亲在朝我挥手，并不时地示意着什么。

　　待兴奋的情绪安定下来，我的手伸到挎包里，触摸到了针线包，那里面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是那把零币，一共是5元钱。这在当时是我们一家人一个月的伙食费！

　　在部队，我每月有6元的津贴，到了年底我竟存了55元！我把55元邮寄给母亲，手里却紧紧地攥着母亲给我的5元零币。

　　庄 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