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一个人逛街,逛街不仅是休闲,也是对生活的品味和咀嚼,更是对社会的体察和思索。
我喜欢一个人逛街,就像傍晚散步一样,我以为是一种从容的休闲。
城市是个万花筒。时装城、专卖店、大商场,把人们吞进去又吐出来。公交车、小轿车、出租车,或矜持或蛮横或谨慎神态各异……这就是城市的风景。但我不喜欢这些,我喜欢地摊儿小店儿。这似乎有悖于城市人的习性,他们喜欢时装、首饰、咖啡、可乐,喜欢一切时髦的东西,但我觉得那里面虚伪的成分太多。
我喜欢走进偏僻的胡同,这里有破旧的平房和狭窄潮湿的小道,有一群赤裸着脊梁的汉子,也有敞胸露怀上了岁数的妇女。他们是来自乡下的打工者,有私营企业的工人、建筑工地上的苦力,有做粉皮儿的少妇、卖卤肉的姑娘……他们就像在家里种地一样吃苦耐劳、兢兢业业。在他们眼里,城市就是他们的田头地垴,就是他们的打麦场。他们吃饭时大都端着海碗蹲在墙根屋角,呼呼噜噜地喝汤,咔咔嚓嚓地嚼着大葱大蒜,或是用茶缸喝着便宜的烧酒,这情景让我想起了乡间那高高的大槐树下的饭场。
有时,我会站在老太太卖糖葫芦的小摊儿前,看她熬糖稀,看她往竹篾上穿山楂,然后,就那么在糖稀里轻轻一滚,三下两下地,就成了晶莹的糖葫芦。这时,再看老太太的笑脸时,心里就有了诗意和灵感,就觉得太阳和娃儿们的小脸儿都成了糖葫芦,透明又甜蜜。
我还会在一些建筑工地伫立很久。这座城市正在西扩东进,许多破旧的建筑被拆除,许多道路在拓宽。当我面对一片废墟时,我会想那是一段历史,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当我面对那一座座拔地而起而又风格各异的建筑时,会感到它们折射着社会的变迁,会感到那是一部立体的巨著,从这里我能读懂美好的明天。
我会在无意间走进宠物市场,那些奇形怪状的小狗小猫小鸟,价格不菲而绝非我等可宠爱之物,但购者不少。这让我看到了贫富的两极分化和社会的无奈。当我走出宠物市场时看到了固定在自行车车把上的遮阳伞,它们在大街上翩翩游动灵巧如鱼。我非常感谢这种遮阳伞的发明者,他一定有着平民的情结,一定知道老百姓在夏天的辛苦。我以为这是这个夏天里看到的最美的风景,因为它是平民的风景,是最让人心动的风景。
这时我若累了,会选一家宽敞的冷饮店,要一个冰淇淋或是一杯豆奶,在空调的凉气里慢慢地消磨时间。我身边多是年轻人,他们聊股票聊彩票聊基金,高兴时还一连串“哇噻”。也有老人,说退休金太少,说吃药太贵不敢害病。这时有一小伙儿扶一老人进来在僻静处坐了,继而要了几样糕点两杯冷饮,陪老人在那里慢慢享用。这情景让人若有所思,也让人感动起来……冷饮店就是社会的缩影,就是一部通俗动人的电视剧,不沉下来你就无缘欣赏。
逛街的思维虽不连续,但真实生动。看到活泼的小孩儿会想到我的童年,看到蹒跚的老人会想到我的将来,看到求援的失学儿童会忍不住给他一张纸币……于是,那种淡淡的喜悦和悲哀就会像经纬一样织满心间,也让我感到生命的鲜活和沉重。
我喜欢一个人逛街,逛街不仅是休闲,也是对生活的品味和咀嚼,更是对社会的体察和思索。
茹喜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