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牛三有个习惯，天一亮，就坐在老婆小梅的瓜子案前，一边嗑瓜子，一边琢磨马四的事儿。

　　牛三和马四住对门，两人年轻时都在食品公司工作，条件差不多。自公司解体后，两人就拉开了距离。马四主动请缨，招回了部分职工，把企业的烂摊子揽了过去。当时，马四来请牛三，牛三不去，他不想给马四打工。

　　几年后，马四把企业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一下子成了全县的名人，而且经常在电视里露露脸。这么一来，牛三心里不平衡了。马四已不是当年和他在一个碗里吃饭的马四了，人家成了企业家、知名人物。牛三的腿大概是在那时瘸的吧，起初，总觉得心脏一上一下地跳，后来，走路时，身子一边重一边轻，久而久之，就一瘸一拐了。

　　这天，牛三坐在门口嗑瓜子，小梅翻着眼珠子说：“牛三啊，你长点出息行不行，一个大老爷们儿，天天在家嗑瓜子，怎么不和马四学学？”

　　要换了以前，小梅说这话时，牛三早就火冒三丈，把瓜子案掀翻了，但今天，牛三显得很沉着。牛三嘿嘿地笑着：“你瞧着吧，不出几天，马四的下场就不如我了。”

　　小梅翻了他一眼，说：“瞧你这德行，人家不如你？你什么时候能带着老婆孩子去新马泰玩一圈啊。”

　　牛三说：“人有失手，马有漏蹄，据山人妙算，他马四该到走霉运的时候了。”

　　说来真怪，三天后，牛三的预言果然应验了，食品公司传出马四被有关单位查办的事。小梅跑到单位一打听，原来是有人写匿名信告马四偷税漏税。于是乎，税务、审计、工商等部门的执法人员驻进了公司。

　　那一阵，牛三的腿突然不瘸了。他每天都要倒背着手去公司门前转转，找三五人聊聊，嘻嘻哈哈，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不过，半月后，马四又没事了。联合检查组在电视上辟谣，说这几年来，马经理一直按照国家规定纳税，他被人冤枉了。

　　马四没事，牛三却有事了。经调查，那封匿名信就是牛三写的。还好，大度的马四没有追究牛三的诽谤之过。非但既往不咎，还主动上门，邀请他两口子回公司帮忙。马四说，一人富不算富，他要让公司的所有职工都富起来。牛三不去，他没有把马四高昂的头摁下去，相反自己的头却更低了，心理当然不平衡。牛三不去，小梅却乐意去。小梅说，马四这么看得起咱，咱就该回去出点力，总比天天在家门口嗑瓜子有出息。小梅去，牛三更是一万个不高兴。因为十年前，小梅曾是牛三和马四争夺的对象，牛三心里酸酸的，他知道，马四打小梅主意已多年了。但是，牛三拉不住小梅，小梅执拗起来，比牛三更倔。

　　小梅上班后，牛三天天去公司门口转悠，经常向职工打听小梅在干什么，在不在马四的办公室？

　　从此，人们发现，牛三的腿又瘸了。

　　刘东伟＼文

　　选自二○○七年第五期 《作家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