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是不断的重复和忙碌,难得有闲情这样没有目的地走走。或一个人,或陪伴爱人,或一家三口,经常走过这一段路。
常常是在晚饭后,尚早,就从楼上下来,花个把钟头,转上一圈回来。家门,是起点,也是终点。说散步,显得太雅,还是叫闲步吧。偶尔的闲步,仿佛在为一天,不,是为一段平静或不平静的日子,做着某个仪式似的。那是一种平常不过的,信马由缰式的游荡。
一边闲话,一边静观,于我,是一种极好的休闲。有人说,车中、船上、路途是人生博览会的三张入场券。在这三种场合,你可以观察到不同的世态人情,品味一花一叶、一景一事里蕴含的生命真谛。然而,人们只是奔着眼前的目标行色匆匆,谁会在意路旁的野草闲花,倏忽而过的风景呢。
家,安在一座叫家属楼的“山”上,一个一个台阶地下,就是下“山”的过程。想到远处云端里豪华的别墅,还有散布大地的充满田园之乐的农家小院。属于你的只是城市千万水泥方格子里的一格。你在楼群的罅隙里穿行,仿佛游走在一条车与人拥塞奔流的河里。
要走过去,需从铁路涵洞通过。原来,我戏称这段路是“黎明前的黑暗”。没有灯光,高一脚,低一脚,分不清东西南北。现在好了,几盏新安的路灯,照着鱼贯出入的行人车辆。这是这个城市的细微变化之一。正是这种细微之变,改变着生活,改善着生存的空间和质量。
走过拥挤的涵洞,上一个陡坡不远,就是车站广场,这是豁然开朗的地方。等车的人,下车的人,初来乍到的,背着行囊离开的人,从广场上匆忙走过去。当然,那些推着婴儿车的年轻母亲,挽着手臂的恋人,随着音乐起舞的女人们,给这个广场增添了家的气息,活跃的气息。
沿着红色园林砖铺就的路走过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宽阔街道。干净,整洁,有一种悠闲随意。这里,并不十分繁华嘈杂,没有大喇叭的叫卖声制造的火热气氛,但也不至于冷清。似乎有种清明上河图里古街的味道。或许是因了沿街的两行绿树,因了从枝丫空隙望过去大片青灰色的天空,因了天空静浮着的几团云絮,抑或是因了从那座教堂上掠过的鸽群,因了脚下散落的几片浅黄的落叶吧。
回去的路,不知不觉就绕到了那栋家属楼前。我羡慕和我一样住在六楼的那户人家,从窗子里伸出手,就可以摸到大树上的叶片。每次经过这里,我都要一边仰望一边祈祷,祈祷这伟岸的树,不要从我下一次的瞩目里消失。在我必经的路上还有一株依在一处青砖老宅的皂荚树。夏天经过这里,树下会落一地细碎的黄花。这株皂荚树,让我想起鲁迅描写的百草园“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光滑的石井栏”,想起老家门前的那株给我的童年许多快乐的皂荚树来。
这种晚饭后的闲步,儿子有时不愿去,爱人有时不想去,我就一个人,没有目的地随便走走,感受着自己的心情,生活的冷暖。我知道,孩子在悄悄长大,走在路上的人在渐渐老去,烦恼和快乐会像水花一样起起落落,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规律。
然而,你只需细细体验也就够了,尽管每天属于你的,只是脚下一条平常不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