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英强和他发明的牡丹产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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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握12项牡丹产品的发明专利权;他写成上千首牡丹诗词,并结集出版;他自认将牡丹从根到芽研究透了,以至“没留什么给别人去研究”;他曾经生活殷实,可如今家徒四壁;他曾为遍访牡丹走遍大江南北,可如今常常身无分文,需要“卖诗为生”;他曾有令人羡慕的职位,可现在漂泊不定,常被人称为“癫狂”……
这就是张英强,一个名片上印着“牡丹文化公司总经理”、“牡丹词人”、“牡丹专利发明家”、“牡丹协会理事”等头衔的自由职业者。他长期住在牡丹园中,每天的工作和生活就是观察、培植牡丹,做“牡丹试验”,写诗填词,思考怎样弘扬“国花文化”……
全部存款只剩40元
采访张英强时,正值今年牡丹花会,45岁的张英强忙着在几个活动中展示自己发明的牡丹产品和他新出版的牡丹诗词集。他一头短发,肤色偏黑,戴一副银色的金属框眼镜,松松地打着一条近于粉色的领带,穿一条灰色肥大裤子,脚上的运动鞋看起来挺脏——身旁的桌子上摆着他自己研制的五颜六色的牡丹酒。张英强语速很快,任何话题他谈起来都表现出很强的自信;他会和任何人不断说起关于牡丹的知识,且一说就停不下来,并相信“他们一定爱听”。
接着,记者随张英强来到他和母亲住的浅井头六冶公司社区老房子里。屋内昏暗、凌乱,几乎没有什么家用电器。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牡丹的花枝花瓣,两个半块干硬馒头孤零零地躺在一个小柜子上。张英强自己的那间小卧室只有一床一柜一桌,潮气侵人。至于紧闭的窗户和窗帘,张英强说这是做一项花瓣阴干试验的需要,室内不能见阳光:两个放在地上的大簸箕中满是各色半干状态的牡丹花瓣。
他说已经没钱再申请专利了:“还有二十几个已做好的都可以申请,可我存折上只有40块钱了。”说完,他嘿嘿笑了两声,扭头去翻看牡丹花瓣,并将试验的理论讲给我们听。
令人惊诧的是,张英强已获得包括牡丹酒、牡丹糕点、牡丹肉类制品、牡丹调味品、牡丹牙膏、牡丹口香糖、牡丹香烟等12项牡丹产品的发明专利权。
大江南北访牡丹
1996年是张英强人生的一个转捩点。此前多届的全国花卉博览会上,洛阳牡丹在各项评选中屡屡不敌外地牡丹的现实一直让他感到苦恼:“‘洛阳牡丹甲天下’难道过时了?爱牡丹的洛阳人是不是该为牡丹做些什么?”
经过思考,一心要搞牡丹研究的张英强作出决定:离开原单位,潜心“搞”牡丹!他打定主意要做就从“根上”做起,先周游大江南北遍访牡丹,积累知识,了解牡丹发展状况,把关于牡丹的东西“一网打尽”。
第一站,他选了故乡黑龙江。黑龙江有牡丹,且让他很好奇:牡丹在清代一度被定为国花,是什么让当时的人这么热爱牡丹?为此,他游遍牡丹江、牡丹峰、牡丹岭,遍览白山黑水间满清的发源地:见牡丹就问就记,打听历史渊源。他在阿城盘桓数月,与牡丹栽培研究人员交流;在尚志,他住到当地牡丹研究所附近30余天,向科研人员讨教。
半年后,张英强又背上背包到了内蒙古。他通过查资料了解到:早在辽代,契丹人就十分喜爱牡丹花,宫廷与民间都栽培了不少。辽人与牡丹有何历史渊源呢?之后数月,宁城县、敖汉旗等地都留下了他探访的足迹。
在青海,他从许多地方寻觅到了牡丹的芳踪。而在西藏的一次经历让他差点儿丢了性命——夏天,张英强听说林芝有不少牡丹品种,包括珍贵的黄牡丹。到了之后,他又听当地人说雅鲁藏布江上游的雪山上有一种极小的黄色牡丹。张英强兴奋异常:牡丹能够在雪线上生长?他央求上山采雪莲的藏民带其登雪山。经过几番跋涉,一天他终于在山上用望远镜看到了这种小黄牡丹,激动不已。不料,回程时天气骤变,张英强在风雨中丢失了全部装备,包括珍贵的摄影器材,且险些失足坠下山崖。拼着命下了山,他写下一首《楚天遥》:“青藏氧气薄,绽放欢情厚,已是东方六月天,世脊花清秀……”
几年中,张英强走遍了大江南北:在鄂西笔架山见到了神农花脸和紫斑牡丹,在陕西见到了矮牡丹……
回到洛阳,只要有牡丹传说的地方,即使再僻远,他也要实地看一看:凤凰衔牡丹飞过的凤凰山在哪里?站在王祥河边,能看到传说中牡丹仙子居住的邙山吗?
效仿“神农尝百草”吃牡丹
2001年,张英强通过朋友认识了神州牡丹园一管理者。两人一拍即合,不断思考将牡丹文化融入牡丹展示和园林设计。
在园内,张英强常常看到大片的牡丹花在枯萎后落地腐朽,感到种植牡丹只在观赏上做文章不行,是一种资源的浪费,他渴望让牡丹“可用”,走产业化道路。
为了摸清每种牡丹的性状,张英强开始尝试吃牡丹。他认为,牡丹在植物学上分属毛茛、茶超、蕃荔枝几个目,有上千个品种,但祖父子孙不分,哪些可食、可用没有统一说法,于是张英强采用“神农尝百草”的做法,一个一个品种去品尝:“原来想遍赏牡丹,那时则开始青睐‘遍尝’,最后到了‘见牡丹就吃的地步’。”
他最初住在牡丹丛中的一间小屋内,用他的话说:“睡在牡丹旁,吃在牡丹旁,睁眼看窗外,牡丹连成片。”在那间4.5平方米的小屋内,他一住就是3年:凌晨起来观察牡丹生长,半夜不睡将牡丹花做成饺子馅儿,还曾误食施过农药的牡丹花,出现中毒反应“生不得死不能”……
2002年,在堆了一屋子的酒瓶后,他酿出了第一瓶红色的牡丹酒。经改良使酒的颜色稳定后,张英强又相继做出了黄、蓝、绿、紫、黑、粉几种颜色的牡丹酒,并于2005年1月成功地申请了国家专利。酿牡丹酒的想法,源于张英强在原单位上班时身边有两个年轻的业务骨干因酗酒伤了身体。当时张英强就琢磨:牡丹芳香四溢,有药用价值,老祖宗称其为“百两金”,能不能用牡丹入酒呢?于是他开始查资料,做试验。
为了验证牡丹的药用价值,2005年夏天,张英强开始了他的“人体实验”。他租下涧河至洛河入口处边上一间小屋,每天晚上睡在草丛中,让蚊虫叮咬,之后便用自制的牡丹油、牡丹酚、牡丹酒来涂抹,试验牡丹的消肿解毒功能。张英强说,午夜时分,身上好的伤痒,烂的疮疼,“面目可憎”月余无法去见年迈的母亲,心烦不已便填词聊以自慰——“檀心锦蕚更销魂”。
更有甚者,张英强不知从哪里得知牡丹可以治心悸,体质不好的他憋着气在路上猛跑,一趟又一趟,直到觉得心慌目眩,回来服用自制的牡丹产品……
研制牡丹啤酒的过程也让人惊异:为了“避免性状相克”,他买来黄姜、大葱、辣椒等,身边放着血压计和测量心跳的秒表,边喝酒边大吃,为的是“对酒进行改进”,而后果常常是肚子疼痛难忍。一年后,牡丹啤酒诞生了,并于2005年11月获得国家专利。
牡丹园里好安家
自2001年后,牡丹园几乎就成了张英强的家。2003年他离开神州牡丹园后,又住进我市另一家大型牡丹园内。他说:“牡丹园有我搞事业的场地和原料,我的牡丹啤酒就是在这里试验成功的。”
2006年,张英强又联系同好住进了涧西区谷水西一处牡丹园的花房中,因为“那里有我没吃过的新品种,还可以观察花芽分化,观察深秋的牡丹抗风抗寒的能力”。在这里,他制成了自称“祛除了普通烟草中多种有害物质”的“牡丹雪茄”。
如今,张英强住在邙山上“牡丹山庄”一个朋友提供的小屋内,紧靠着牡丹花田。他说:“这里的牡丹品种很全,而且这里挨着噪音很大的飞机场,我还可以观察噪音对牡丹生长的影响。”
张英强居室内堆满了牡丹枝条花叶和他的瓶瓶罐罐,还有他自制的大桶“牡丹啤酒酵液”。屋角一把木椅和一条破被单是他主要的生活用品。他起身进入牡丹田中,采回一大把粉色的牡丹叶子,洗净后塞进嘴里,并坚持让记者也尝一尝:“吃吧,甜着呢!”
吃上一片叶子,记者觉得虽然没有什么怪味,但也并不像张英强描述的那般香甜。他解释道:“这些我早就试验过了,可以吃,吃了还有好处,而且这些花是经过我改良的。”
自称“豪放派”牡丹词人
多年来,张英强填了1200多首咏牡丹的词,自称“牡丹词人”。他说,成功失败,欢乐哀伤,风雨冰雪,暑热严寒,清晨薄暮,自己总是和牡丹打交道:各种情绪的自己,各种情态的牡丹,都被他融进了作品中。每一次实验,每一段观察,都有牡丹词相伴,每一首词都能讲出一段故事。春天见牡丹盛开,他留下“取春神阙海,亲度瑶觞”;秋天看牡丹花芽分化成熟,他写下“花海情长乡梦在,一行大雁寄离骚”。
他自称“豪放派”。在其作品中,有他去上海一牡丹园进行交流时在飞机上所作的《黄河清调》:“圆月东升风涣涣,天香吟唱千遍。望九曲东流水,涛拍心岸……写来琴瑟同游,颂牡丹,乐府声颤……壮怀激烈投豪笔,彩云当砚。”也有他回忆自己“发明”过程的《意难忘》:“韶台情自在,仙境意难量,屐泪洒处,满庭芳。”
香港一家出版社将张英强的诗词结集,制作出版了一本颇精美的作品集。在出版时张英强要求,每首作品旁都要配上朋友拍摄的牡丹照片。如今,这本作品成为他最喜欢的赠人礼品。
张英强还有一项绝活,便是谁说出自己的姓名,他便可写出以此姓名打头的藏头诗,且不假思索,挥笔而就——诗全以花名为内容,而且诗作不但合辙押韵,还能道出主题呢!
痴人“牡丹张”
谈起张英强和牡丹的渊源,还得从头说——
张英强祖籍黑龙江省哈尔滨市。1957年,张英强的父亲张友林携一家人从东北来到洛阳,在当时的冶金部第六冶金建设公司工作。浅井头村有个叫胡小喜的老农,靠放羊为生,善讲牡丹传说,跟张英强的父亲成了好朋友。为了培养儿子的劳动意识,张友林经常让张英强跟随胡小喜去放羊:天仙瑶姬泪变牡丹、牡丹仙子助王祥尽孝……老人讲的一个个关于牡丹的传说让年幼的张英强听得如痴如醉。后来,张英强帮助父亲将王小喜讲的牡丹传说进行了整理,足足编了3大本。
1986年,张英强进入六冶公司,后来在某地区重点工程领导小组任职。他领着一群年轻人干事业、包工程,收入可观。上世纪90年代初,张英强还通过熟人介绍买了1万股在深圳发行的某单位原始股,这也让他赚了不少,以至于早早就在深圳置下了一处房产。从1986年到1996年,他逐渐积攒下了一笔在当时让人颇为咂舌的财富。
业余时间,张英强迷上了牡丹。他种花赏花,查阅典籍,请教牡丹专家,钻研牡丹科学。有同事说他:“看你对牡丹的劲头真想说你是不务正业,可你‘正业’搞得也不错,也不知说你什么好。”
张英强曾经有两次婚姻,但都因他痴迷牡丹,没有时间照顾家庭而解体。如今,张英强和年过七旬的母亲一起过日子,他知道母亲对他痴迷牡丹“无可奈何”:“原来劝,现在不说了。”
张英强虽然不被认同,但他不怕称自己是“科学家”——他从来没有自己的实验室,但他会把看一筐放在卧室的牡丹花瓣何时腐烂称为一项“实验”,并且告诉我们他很忙,因为正在做的“实验”有42项。
张英强也从不认为自己是门外汉。“搞牡丹研究”时,学文出身的他抓住一切机会讨教能够见到的专家。我们发现,他住处的地上放着不少类似《新编保健食品的开发配方与工艺手册》等书籍,他拿起一本就能大讲“牡丹化合物的分子式”;打开“牡丹调味品”的专利说明书,厚厚的20页纸上满是化学术语——那是他长期一点点抠出来的。“关于牡丹的东西,要是我不知道,那就没人能知道了。”张英强自豪地对记者说。
熟识的人叫他“牡丹张”:“有道口烧鸡,有王致和臭豆腐,你整天都说牡丹,就叫你‘牡丹张’吧。”不管是不是戏谑,张英强乐意接受这个称号:“我没赚到钱,也没想过要赚钱,但我希望我的发明、我的诗词、我的贡献能够在牡丹文化的史册上留名。”
十几年了,痴迷“牡丹事业”的张英强,主要靠当年的积蓄以及有时给各地牡丹园“打零工”挣的钱来生活、创业。张英强说,目前已经有人有意投资他的牡丹酒了。“我也打算利用自己写诗的特长,到酒店去做表演。”
张英强还希望洛阳能大量种植牡丹,“形成一个25万亩标准种植的牡丹食品、日用化工工业资源基地”。他甚至拿出了自己写的一沓厚厚的计划书,其上从选址到环境的勘察再至具体利用,应有尽有。
张英强,好一个牡丹痴!
见习记者 陈曦/文 王振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