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女儿夜醒时忽然说。我凝神细听,没有雨声啊,拉开纱窗,只见一地月色如银。
没有下,睡吧,我说。肯定是下雨了嘛!女儿吸着小鼻子说,我都闻到雨的味道啦!我吓了一跳:什么?雨的味道?不过,好像是的,微润的空气中,似有淡淡的青草气,有花香,有叶儿们绿色的鼻息,还有,细细的——尘香。
跑下楼去,果见地皮微湿。看来,在我们的睡梦中,确有一场细雨飘然而过。
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尘泥的腥香,两只鼻翼似海蚌的壳般开合。爱极了,这种尘香!
是啊,红尘俗世,哪里少得了尘香?一场细雨初歇的草地、新犁过的土地、洒过水的草坪、初采过藕的干塘、给花倒盆时土和根混合着的气息,清、细、香……
“风住尘香花已尽”、“繁华事散逐香尘”,花已落,人亦散,对人对事已觉倦怠,却仍道是“尘香”。尘,又怎么能够不香呢?!倘若尘土不香,我们还能热爱什么?生活的幸事,原是能嗅出最普通的尘香,且在尘土里开花。
想起这些日子,喜欢上一个人的博客来。她写的,也只是些小女子的日常生活,比如说,今天她的月季又开了几朵,她做了芋头烧肉,她买了一大把美丽的青菜,一大蓬一大蓬的绿呀!在乡下,她欢天喜地地给花儿们照相,那些,都是些什么花呀——一株狗尾草,一棵猫猫眼,一朵蒲公英,甚至是一朵小得像米、匍匐在地的脚指甲花,她说,多漂亮的花草!她在博客上晒她的围裙,秀她的阿猫阿狗……一地鸡毛的琐事,在她看来,都是幸福。
亦想起席慕蓉来。年少时,读她的文字,似入藕花深处,淡淡的花香,美丽的轻愁。她的心里,没有四季,时时刻刻,都有花在开。宁静的夜里,她悄悄地等待着,等一朵荷的开放。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应该是,长发似水、双眸含翠,不食人间烟火吧?
后来才知道:这个写着如花文字的女子,也是非常普通,普通得像邻家大嫂。席慕蓉也在一篇文字中说,其实,自己过着“很俗”的日子,每天早上,也会粗声粗气地冲儿子喊叫:“马桶,马桶怎么又没有冲啊?”
这些人,生来就是高超的艺术家,能让每一天都有滋有味、活色生香。一粒粒尘埃,飘过你的眼、我的额,只不过,她们在刹那间捕捉到了——尘香。
还想起:余秋雨和马兰刚结婚时,有段时间没请家政。马兰爱干净,每天不停地打扫房间,掸去桌面上一粒粒尘埃。余秋雨心疼她,说,别太累了,尘世尘世,有点尘,才叫尘世嘛!她笑,很幸福的样子。这样一对珍珠玛瑙般的才子佳人,一个写着鸿文佳作,一个唱着她的黄梅戏,郎情妾意,花好月圆,他们,像是尘土里开出的两朵兰花,身里身外的微尘,也如兰花般香着。
喜欢他们,在他们的博客里留下这样的祝福:但愿人长久,现实安稳,多闻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