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初,我当兵到灵宝。
连队驻地偏僻。那年月,班车很少,一天一趟,官兵们外出多是坐火车。连队10余里外,有个高柏车站,每天有东西两趟慢车在这里停靠。
那日,连长派我到三门峡营部出差。我高兴!难得出去放松一下。
临走时,连长又说:“当天必须返回!”我晕!
坐汽车到营部已是下午4时许,我心急火燎办完事,天已黑。归队只有坐火车了。
火车上,我两眼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心里忐忑不安:下车后,回连队要经过一片乱坟场,那地方,白天就少有人走,可我这个兵龄还不到一年的“新兵蛋子”,今晚却要独闯坟场,可怕!
我心如空悬、魂如出壳,恍惚中,仿佛看到窗外妖魔鬼怪在向我招手。
晚上10时许,车到高柏站。下了车,我望望前后,希望能找到同路人,寥寥几人都与我背道而驰。
山路崎岖。深秋,崖边地里的玉米秆、豆秧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没走几步,我脊背上已是冷汗淋淋,山风一吹,直打战。
隐约间听到头顶有锣鼓声,不由心头一振,上到塬半腰,是一小村庄。只见一农家院内灯火通明,人们出出进进,好不热闹。
我兴奋:这家办喜事,酒客肯定是附近的,席散人去,兴许能找个同路人。正欲上前,却见一人走来,站崖畔小解,我上前搭讪。那人几句话听得我毛骨悚然。
原来这家死了人,正办丧事。当地风俗,锣鼓要响一夜,为死人招魂。真是痒处有虱子,怕处有鬼魂。我疾步往村外走,不时扭头看背后,生怕有鬼魂相随。
快到塬顶了,上面就是乱坟场,我越来越紧张。看看表,已近午夜。此时脑海中的《午夜惊魂》、《午夜凶宅》、《夜半歌声》、《一双绣花鞋》等鬼怪小说、电影全浮现出来了,连《半夜鸡叫》也出来闹腾了,我两腿有点发软。
越想越怕,可怕也没用呀,咱穿戎装的人,“怕鬼?!”岂不让人笑话?我安慰自己,壮着胆噌噌几步,上到了塬顶。
“轰”我的头也跟着大了,毛发竖立。只见月黑星稀下,左边的乱坟场一个个黑黝黝的坟茔犹如蜷缩的鬼怪,随时会跃起扑来,一座新坟上的花圈更是瘆人,散落在地的锡箔纸,泛着阴光;右边的槐树林,风吹着残叶,哗哗作响,林子里的猫头鹰凄厉地鸣叫。
此时,我啥也顾不了啦,两腿机械地疾驰如风,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恨自己咋不多长几条腿。
乱坟场过了,苹果园过了,眨眼工夫,到了公路边。我放慢脚步,回头望望,自我嘲弄:平日训练百米短跑也没这么快。
(洛阳市七一路28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