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赋闲回老家,闷头养起狗来。
每养一条,父亲只要看它不成材料,就送人。送出七条后,父亲忽然起了怜悯之心,决定将那条不会狂吠但很温驯的黄狗留下来。
黄狗长到半大时,我姨家又送来一条无法养活的白色狮子狗,它的最大特点是吼劲大。父亲转而喜欢起它来了,指望它看门。
其后,邻居乔迁,走时依依不舍地将一条无法带走的黑狗送给了父亲。这也是一条哑巴狗。
父亲开始担负起饲养三条狗的任务。在三条狗中,黄狗的个头最大,其次是黑狗,白狗个头最矮。
可能是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惯了,听父亲说,白狗刚来时连剩饭也不吃,饿得太狠了才舔上一口,后来隔三差五要到路边的饭店蹭点好吃的,吃饱后就得意洋洋地一路小跑回来。
我几乎每个双休日都要开车回乡下一次,几乎每次都能碰到改善生活后的白狗,它甚至还不慌不忙地在车前为我引路,边跑边回头看我。
回到家里,白狗还强悍得不行,每次家里人吃完饭后倒进狗槽里的剩饭,白狗都要先吃,等吃个肚圆后,才轮到黄狗和黑狗吃。如果这时有哪条狗稍微走近些,白狗就猛一阵狂吠,把对方吓得倒退三尺。有时,即使白狗不饿,也要在槽边转悠半天,直到离开后,黄狗和黑狗才敢挤抢着去吃食。好在它们俩相处得还好。
这三条狗的关系让我非常困惑,瞅个双休日回老家时,我做了个实验,故意在吃食时把白狗锁到了屋里。这时,黑狗刚上前一步,尚未靠近食槽,黄狗就已抢先到了槽边。可能是动作太大,被白狗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阵汪汪声,竟把黄狗和黑狗吓得掉头就跑,怎么也不敢再靠近食槽。我把白狗放出来,用绳子拴在树上,黄狗和黑狗仍然瞪着食槽发愣。
父亲说,你调教不过来的,黄狗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子,就因为一个怕,即使白狗不在家,食槽里的食只要满满的,它就不敢动。有时可怜它,只倒半槽食,它以为白狗吃过了,才敢去填填肚子。要不,它怎么会那么瘦呢?
父亲的话让我感喟不已。假如当初白狗来落户时,黄狗就端起主人的架子,不依不饶,也许会是另一种局面。即使白狗再强势,毕竟个子还不到黄狗的三分之一,何况还嘴小齿短,能猖狂到何处?不妨先咬上一架,摸摸对方势力再说。怎么就凭白狗的几声狂吠,就乖乖地臣服了呢?要知道,黄狗半大时可是相当膘肥的!它之所以愈来愈瘦,纯粹是懦弱成就了习惯,习惯扼杀了胃口,竟至于奴性意识大增,只有屈从,不敢伸张和表达自己的意志。它的唯一精神胜利法是偶尔向黑狗示威一下,因为黑狗也不会狂吠,况且个子又比它小得多。
狗不会狂吠不是弱点,不会咬人不会看门倒是弱点。其实,那条白狗何曾负起过看门责任?夜里早早地就钻进窝里,一觉到天亮。有一次,贼偷了我们家东西后,父亲将白狗痛打了一顿,后来,白狗竟不知去向,可能去寻找新宠去了。但至今,黄狗吃食前还是畏畏懦懦的,总是要先向白狗先前站的地方瞅一瞅,才敢下嘴。
至今,黄狗还那么瘦,食量依然不大。我想是吓的。
习惯改变一切,命运在自己手中。这句话突然蹦进我的意识深处,让我吃惊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