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晁耀先 图/李崇武

　　她重新申请了一个QQ号，一次次地加他为好友，可他却一次次地拒绝。

　　他的拒绝使她更加执拗，大有不加上他誓不罢休的架势。她一边点着鼠标一边暗自得意，她想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要加他为好友的人还是她。

　　她和他曾经是恋人，差点走入婚姻的殿堂，如今却形同陌路。

　　也许是她的执拗使他对她有了兴趣，他终于答应加她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到胜利的兴奋，可看到新号里他熟悉的头像，她的心里不免有些酸楚，她的眼前浮现出他英俊、成熟的面庞。

　　

　　他们的认识缘于网络。

　　她是一个小职员，三年前丈夫带着小蜜和全部的家当到南方发展了，年届四旬，业余时间过于充裕的她拿起了笔，重温起了年轻时候的文学梦，几年来多有文章见诸报端，她还在一个论坛上做版主，且小有名气。

　　在论坛上她发现一个名叫天涯孤鸿的会员，他的帖子观点明确，言辞优美。她对他佩服有加，回帖总是很及时，很认真。

　　这时，她收到了他发来的邮件，说他们来自同一座城市，他很佩服她的才华，希望有机会一起相互交流，并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和QQ号。原来他竟是本市年轻有为的检察院检察长，一年前丧偶。

　　

　　他很快就知道她是单身，向她展开了攻势。她却像一个羞怯的小女孩，极力保持着距离。她不明白，一个成功男人放着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年轻女人不爱，为什么却看上人老色衰的她？

　　他察觉到她的心思，发短信说他了解她的情况，虽然她已不年轻漂亮，但她成熟稳重，会生活，有才华，正是他所需要的那种人……

　　半年后，他向亲戚和朋友公开了他们的关系，订了婚期，预订了酒店。他说虽然是第二次婚姻，他也要办得隆隆重重的。

　　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时，他接了一个大案，要到外地出差一段时间，这期间他不能打电话给她。他临走的时候来看她，开玩笑道：趁我走这些天，你赶快到美容院里做做美容，把自己保养得漂漂亮亮的……

　　

　　他走了，音讯全无，好像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她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整天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她觉得她的生活如果没有他似乎就毫无意义了——她的生存的意义，她的快乐，已与他再也无法分开。

　　这天晚上，她正在论坛里回帖，突然接到嫂子的电话。

　　她刚叫了一声嫂子，嫂子就在电话那头大哭起来，原来，身为一家大型企业地区总代理的哥哥因为经济问题被检察院收审了。

　　嫂子说，咱家姑爷不是检察长吗？你帮忙说说，先把人放回来，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她想也不想就一口应承下来：不管哥哥犯了多大的错，他也是自己的亲哥哥呀，她怎么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

　　可放下电话她就犯愁了：他在外地，因为保密，几天来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根本没有办法和他联系。

　　第二天，嫂子又打电话催问，她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情急之下，她想起他的司机小王。

　　赶紧给小王打电话。小王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嫂子，按道理说我是不能插手这事的，但这是你的亲哥，那就说说让先把人放了，等检察长回来再说吧。

　　果然，有小王出面，她的哥哥当天就回家了。她长出一口气，只盼望他早点回来，好疏通一些关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下午下了班，她看天色还早，想顺便去看望一下哥嫂，就拐进了街旁的水果店。买了两样时令水果，走出了店门，一抬头看到有两辆车在对面的酒店门口刚刚停稳，其中有一辆看上去非常眼熟，一看车号竟然是他的，她不由脸上一热，心里一阵惊喜，难道他回来了？

　　但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回来怎么可能不给她打电话？那一定是小王开车过来办事的。她想找小王说两句话，顺便打听一下他的归期。

　　刚走到路中间，她便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不动了——他从车里钻了出来，似乎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和同行的几个人一起向酒店走去。

　　她愣在路中间半天没动。紧急的刹车声和刺耳的喇叭声使她如梦初醒，她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逃似的回了家。

　　他回来了却不给她打电话，为什么？难道与哥哥的事有关？她一时有点冲动，拿起了电话，拨了号，但随即又挂掉了：既然人家不愿和自己联系，找还有什么用！

　　她索性不和他联系了，她想等，一直等到他先给她打电话为止。

　　第二天嫂子来电话说，哥哥又被检察院的人叫走了。这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平静地告诉嫂子，她也管不了了，听天由命吧！嫂子一听大哭起来，重重地挂了电话。她愣在那儿半天没有动。

　　哥哥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欠企业货款30多万元，事实清楚。她不得不帮忙四处筹措资金，填补哥哥的亏空，以减轻罪名。

　　其间他再没有打过电话，结婚的事好像从来就不曾说过，约定的日子在她的忙碌中飞奔而去，一切都如做了一个过于香甜的梦。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说让他的司机小王找关系放人错了吗？她救自己的亲哥有什么错！她只能这样理解：人家本来对自己就不真心，只不过是想和自己做个游戏罢了。可她又无法说服自己：装修房子、商定婚期，这一切不像是假的呀！

　　她糊涂了，怎么也想不明白，可她怎么也不想就此了结，于是就重新申请了一个QQ号，她想和他从头开始。

　　他依然会在每晚10点以后上线，在网上浏览时政要闻，上论坛发表言论。她总是在这时候上前来和他说话，开始的时候他很冷漠，有时她说一句，他半天才会回一句，时间久了，他们的话才多起来。

　　有一次他突然问，你看足球比赛吗？她说有时也看，不过不是球迷。他又问。你懂得足球比赛的规则吗？你知道越位吗？给我讲讲好吗？

　　她知道越位，但却无法解释得非常准确。她翻开字典，照搬了过去：超越职权和地位行事；在足球赛中，攻方的队员踢球，同队的另一队员如果在对方半场内，并在球的前方或攻方队员与对方端线之间、对方队员少于二人，都是越位。

　　他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说，足球场上有其规则，生活中也有其规则，整个社会也有其规则。人不能越位，只有这样，这个社会才会是有序的、和谐的。

　　她的脸一下红了，她觉得他好像知道她是谁了。她大惑不解，她用的是一个新号，他怎么可能猜到是她呢？

　　芳，他叫出了她的名字，简直吓了她一大跳，他真的知道她是谁！她像一个被戳穿把戏的小女孩，恼羞难当。

　　他又说，这么长时间我不和你联系，只是想让你好好想想，以后再也不要干预我工作上的事情，你想明白了吗？

　　她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号也是我？他打了一个大笑的表情，说，傻瓜，两个号显示是同一个IP地址，恐怕连傻子都知道是一个人的……

　　没等看完他的留言，她便扑在床上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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