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股淡淡的麦香味儿便顺风弥漫开来,这时便会惹得过路的村人一边走一边探脑寻问:“哟,谁家的面疙瘩汤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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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里,常忆起老家乡下晚上喝的面疙瘩汤。
盛夏酷暑,乡下活重,米饭、馒头难以下咽,披星戴月收工回家,能捧着蓝边粗碗吸溜吸溜地喝上早已凉透的面疙瘩汤,既解渴又解饿,是家乡人最大的享受,那感觉胜过吃世间的一切美味佳肴。
面疙瘩汤做起来方便简单,花不了太多时间,其主要功夫在和面疙瘩上:把面粉盛进瓦盆,一手端一小碗水向盆里慢慢滴注,另一手在瓦盆里急速搅动,估计水、面比例差不多的时候,再双手入盆用劲搓拌,直把雪白面粉搓拌得星星点点为止。
精心的主妇往往会把面疙瘩拌得如米粒大小,粒粒如同筛子筛过一般匀实。
面疙瘩要先和好饧着,待水烧得滚开后,再一手抓起面疙瘩往锅里撒,另一手拿饭勺在锅里不停地搅动。奢侈一点儿的,锅里已提前放了新鲜的绿豆熬煮好了,下面疙瘩时再摸一个平日用来换油盐钱的鸡蛋,打碎调匀滴进锅里。
眼见得面疙瘩和蛋花儿在烟气氤氲的锅里潮起潮落,几番搅动,用文火慢慢熬一阵儿,一股淡淡的麦香味儿便顺风弥漫开来,这时便会惹得过路的村人一边走一边探脑寻问:“哟,谁家的面疙瘩汤熟了?”
记得那时前院的老夏奶熬得一手好面疙瘩汤,面白、疙瘩匀细、汤润滑,不稠不稀。老夏奶是河南人,满脸的皱纹,脚小,走起路来慢悠悠的。夏季的晚上,日落之后,她都要先熬一盆漂浮着蛋花儿的面疙瘩汤放在屋前场地的小方桌上凉着,又回屋炒上一盘自家院里产的丝瓜、葫芦或凉拌一盘黄瓜、西红柿什么的,样样色鲜味爽,令人陡增食欲。
之后,老夏奶搬了凉床,拿了蒲扇,坐在桌边,揣着小收音机收听家乡戏,要么是豫剧《木兰从军》、《杨门女将》,要么是曲剧《卷席筒》、《柜中缘》。此时,面疙瘩汤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家乡戏传出醇美的曲调,老夏奶如痴如醉频频含笑点头,兴之所致时,还随口哼上几句。当队长的老夏爷收工回来时,面汤已凉透,戏也告一段落,如水的月光洒满静静的小院,凉风习习,两位老人静静地喝着滑溜溜的面疙瘩汤,享受着一种安逸的乡间生活。
因了父亲也是河南人和近邻腿勤嘴甜的缘由,童年的我没少喝老夏奶熬的面疙瘩汤,那香味至今想起来还魂牵梦绕……
岁月沧桑,进城上班的我很少回故乡。断断续续得到一点儿消息说老夏奶和老夏爷年岁大了,进了镇上的福利院安度晚年。只是夏日吃不惯院里的饭食,他们便向院里要了米面,自己吃小灶——我想,善于饮食调养的老夏奶定要熬她拿手的面疙瘩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