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她很早就起了床,带着伤心和失望悄无声息地走了。
7月的天气很热,她却觉得很冷;街道很长,仿佛总也走不到尽头。
10年的婚姻生活在她的头脑里留下了一大片的空白。她的心被掏得空空的。曾经经历过的爱早已被她的丈夫装进了一个严密的花瓶里存封了起来。那一刻,她的心开始窒息。
如果那天没让她碰着,她可能还蒙在鼓里。其实这样傻傻地活着也挺不错。可是却偏偏让她给撞上了。她好后悔,后悔不该在错误的时间里看见了不该看的人和事。
贰
毛毛虫经历了一次次的蜕变,终于长大了,变成了蛹,只待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它就会变成一只蝴蝶,带着喜悦与幸福,飞过大河,抵达有鲜花的彼岸,与另一只蝴蝶相遇。
她知道自己毛毛虫一样的丈夫现在已变成了一只蛹,正等待着飞翔的日子。
几年前,他因工作需要去了长满鲜花的江南。
走进公司的门,迎接他的是一个花朵般的女人。她是老总的私人秘书,蝴蝶一样翩翩飞舞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从一个男人的肩头栖息到另一个男人的肩头。
当她旋过他的身边时,他险些被一股清香击倒,火辣辣的身子一阵清凉,脸上顿时腾起了两朵红云。她咯咯地笑,亲切地叫他毛毛虫。他本来不喜欢这个绰号的,可美女嘴里吐出的这三个字却格外好听,他也就开始喜欢了。
再美丽的蝴蝶也是毛毛虫变的。别小看我这个毛毛虫,有一天我一定要变成一只超级的公蝴蝶。面对老总的贴身美女,他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美丽女人时常得到老总的一大沓纸币后会被冷落许多日子。寂寞难耐时,她总去找他,听他闲聊。他是个颇懂女人心的男人,精通讨女人欢心的秘诀。
她每天都周旋在他的左右,听他讲他经历过的人和事。和那个秃顶老总比起来,这个毛毛虫一样的男人显然更具活力。
南方的夜晚总是那样的闷热而漫长。一个个孤独的夜里,她大胆地挽着他的臂膀,走在湖边,走在绿茵茵的草坪上。而他顿时成了一个多情的诗人。他搂着她的细腰,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为她朗诵情诗:“星星们动也不动,高高地悬在天空,千万年彼此相望,怀着痛苦的爱情……”
她听着听着,一张柔软的红唇便会紧紧地贴向他宽阔的嘴巴,他的舌深深地探入她微微开启的唇间。顿时,天地间像一股清流,缓缓地流进他们的身体。
他被这个风一样欢快的女人折磨得昏天黑地。
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和自己的上司分享同一个女人。
生命里发生的任何事最后都得慢慢显露出来。
不久,一份通告送到了他的办公室,让他去财务处结账——他被老板炒了。
他一点都没有感到惊奇,毅然地卷起铺盖,离开了公司,只是当他再回头看那个蝴蝶般的女人时,他的眼睛里才闪出了一丝泪光。
叁
他不想就这样不光彩地被那个秃顶老板炒掉,更不想像一只可怜的毛毛虫一样败倒在他的脚下。他必须蜕变!
他想起了妻子。他好久没有想起她了,好多年了,只有在偶尔寂寞的时候他才给她发个短信,礼节性地问候几句。在他看来,再完美的婚姻,一旦时间长了都会失去美感。对失去美感的爱情的最佳处理方法就是把它装进一个花瓶里存封起来。
入瓶的爱情只是在最需要的时候才能想起打开它。
他回到家里,让妻子帮他过难关。他要建立一个模型公司,他要成为一个总经理,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这些年来,他在家里任性惯了,容不得妻子的指责,妻子稍有不顺从,他就会背起行囊立即出走。
她最怕他摔门离去时留给她的背影,所以凡事她都让着他,听他的。
丈夫第一次用商量的口气和她说话,她很感动。她立即把她多年来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交给了他。她怕这点钱救不了他的急,又连忙东借西挪地凑了一笔可观的数目,连夜送往他的住地。
他吃了一惊,抱起疲惫的妻子,在他的斗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她的耳边轻言细语:你真是我在茫茫大海中遇见的一只救生船!
那一夜,他鼓足了力气,亲热了久违的妻子。
肆
上天很垂青这个男人,让他长了一个很好使的脑袋,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命运。他的模型公司很快就有了起色,他蜕变得很快,几乎没有经历艰难的创业就成功了。
那个蝴蝶一般的美丽女人这时又一次走进了他的生活。她开始用短信为他腾空架起了一座思念之桥。
农历七月初七,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他还没起床,手机就响了。是她发来的一颗红心。他甚为感动,回她红心一片。她立即变成了爱情之神的女儿,连夜飞往北国,带着爱的风尘,奋不顾身地扑进他的怀抱。
美丽女人说秃顶老总身边又有了个女人。她自由了,可以永久和他在一起,并激动地说她终于找到了归宿,要和他永远永远不分离。她说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是不想再奔波,只想找个肩膀老老实实地靠着。
他吃了一惊,他原本只想和她走一段,只求过程不求结果的。
再建一个家?过上几年,然后等爱情老了,再把它装进瓶子里尘封起来,像他尘封他妻子的爱情一样?
他多次下决心想和她长谈一次,可却总是鼓不起勇气,越鼓不起勇气,他就越拔不出来。
伍
这天下午,他回到公寓里,又一次沐浴在美丽女人欢快的香风里。公寓的门就在这一刻被打开了,他的妻子走了进来。她是从老远的镇上赶来看他的。手里还提着一罐她精心熬制的鸡汤——她怕他累着了,总是定期给他熬鸡汤补身子。
看到丈夫身上紧紧贴着一个蝴蝶一样的女人,她手里的那罐鸡汤立即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她像木偶一样呆立在那里。
她很久才缓过神来。不过她没有扑进去抓着那个女人哭天喊地,而是轻轻地走出了公寓的门。
他第一次感到爱情这么地让他身心疲惫。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决定回一次家,准备耐着性子去看妻子那张因愤怒而失去表情的脸,然后和她长谈一次。
敲开久违的家门,他惊得立在原地——一屋子老老少少的陌生人正围着餐桌吃着温馨的晚餐。他拍了拍发胀的脑袋,想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并没有走错家门,只是这个家已经换了主人。
妻子走了!家消失了!家像远漂的小舟把他弃在了干涸的岸边。
他的嘴巴干渴得如同沙漠,挣扎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