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花开的枝头,茉莉花又开了,看花的心思在似曾相识的季节里也开了。
看花时,我想起一朵花开得不易。
一个春夏秋冬的轮回,便是花美丽而短暂的一生。
它的芽儿首先得在惊蛰的那声雷中及时地扭身醒来,是啊,错过这一时,便错过这一生,会被人误以为枯死而丢弃。醒来再穿破那冷硬的树皮,如同人类的分娩,用尽全身的力气,探出它的脑袋,然后再伸展它的叶它的枝,开始生命的一春。那圆圆薄薄的嫩叶固然美丽,但总显单调青涩了些,所以它得忍受被主人冷在墙角的孤独,只有花开时才被人想起。
我曾经养过一盆茉莉花,那是在我心情最黯然的一段日子,但我仍然硬撑着一副坚强乐观的面具穿梭在亲人、朋友以及陌生的人群中。
我把心里的苦水压得深深的沉沉的。我知道我已经受不了了,我恍惚着转到了一个花市。盛夏的花市,栀子花早已谢幕而去,小精灵一样的茉莉花没心没肺地喜洋洋地开着。我捧回了一盆,似乎是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我是一个还爱着生活的人。
那段黯然的日子,我是静静地陪着茉莉花过的,当我流泪时,我就去捡拾落在桌上的花瓣,放进花盆里,我想这是它的,我不忍心抛去。花儿也懂事,每天清晨,总是在枝头或叶缝里微笑地开上几朵,用它的纯洁它的清香它的旺盛的生命力,荡涤我心灵的烟霭。
茉莉花在它最美丽的时候遇上我,我爱的仅是它生命里最绚烂的时刻。当夏天还没有走完,茉莉花便扯起它的小白裙子急急地退场。花儿凋谢的枝头重归于寂寞,又添上几分萧瑟,我知道这一年它是不会再开花了,我把它移到了墙角,也不知道它的心里是否悲伤。如果是爱情,这应是一段始乱终弃的爱情。
当夏虫在青草里啾啾轻吟时,我屋子里的茉莉花又开了。又是清纯可人的小样儿,在自己狭小的舞台上,尽情演绎着青春和美丽。
我不知花儿可有记忆,可否记得去年夏天它也是这样,这样热烈地开着,被人爱着怜惜着,然后无限心碎与落寞地退场。也许它记得,所以今年的花开得美而痛;也许它真不记得,所以才这样开得热闹和单纯,所以才会一年一年地凋谢,又一年一年地开花。
可是我能吗?我能让我的爱情一年一度地花开花谢吗?我想一个女人的一生里,绝美的爱情大约只有一次,甚或没有。这唯一的一次爱情花,它得赶上春雷,发芽;得赶上阳光雨露,成长在一双深情的眸里。为了开得美,它吸尽所有的养分,耗尽了一世的深情。如果谢了,怕只剩下疼痛的枝叶记忆这一切,然后它便永不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