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除夕之夜,我是陪父亲在县城一家医院度过的。当《难忘今宵》的歌声响起时,父亲的精神突然好了许多,他让我扶着坐起,并向我要了一支烟,就这样,我们父子俩在医院的病房里聊起了往事。
那年我5岁多,一个冬日的晚上,母亲让我掂上家里的洋油瓶去学校找父亲要点洋油。我撅着嘴不愿意去,母亲叹气说:“你真是个没出息的孩子,咱家这几天都是黑灯瞎火的,你玩都玩不成。”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掂起洋油瓶向学校跑去。
父亲是村办学校的校长,学校里有小学也有初中。我常以父亲为荣,因为他不仅是校长,而且还教英语、俄语、音乐等。那天晚上,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父亲办公室的门时,我一下惊呆了,里面坐着十几个人在开会。我顾不了那么多,径自走到父亲办公桌前,“咣”的一声把洋油瓶放在父亲面前,大声说:“爹,俺妈让你把学校的洋油弄点儿回家用。”说完扭头欲走,这时,身后那十几个老师的笑声羞得我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那天夜里,当我从迷糊中醒来时,听到母亲在哭,我看到洋油灯下父亲在低头抽烟。第二天,我醒来时已是9点多了,家里没有一个人,当我揉着眼睛走在街上,想去找父亲要点吃的的时候,看见远远走来一群人,他们都是学校的老师,后面还跟着好多学生,乱哄哄的。
他们扭住一个人大声吆喝着,我定睛一看,那被扭的人是父亲。他头上戴着一个又尖又高的纸糊的帽子,脖子上挂了个大牌子,上面写的字我不认识,我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扭头跑回了家。
后来,岁月彻底抹平了我的记忆,因为父亲母亲在后来的30多年中从没有再提及这件事。直到三年前的除夕夜,父亲对我说:“我执教38年,党龄51年,活了70岁,从来没有占过公家一分钱的便宜,我是清白的,那次你让我‘弄’的洋油,是散会后我找你书修伯借钱买的。”听完父亲的表白,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丽春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