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1日,影片《色·戒》开始在中国内地上映,洛阳也同期上映该片。
没有某些大片声势浩大的宣传攻势和铺张的首映大典,李安、汤唯、王力宏只在上海一家影城内出席了一个规模不大的首映仪式,而“易先生”梁朝伟甚至没有露面。
这,似乎与这部影片周身笼罩的“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之光环并不相称;这,并没有使其在观众心目中失去夺目之光彩。《色·戒》上映以来,在全国各地都稳居票房排行榜之首,尽管赞叹者有之,批判者有之,失望者有之……
我,未能免俗地在第一时间去洛阳的影院看了电影,并未能免俗地在《女周刊》上留下一串关于《色·戒》的文字。“色易守,情难防”,无论时空,无论男女,这个“真理”总在应验。
一部电影,能如此轰动,取决于一个用儒雅的东方气质征服西方影坛的中年男子,他的名字叫李安(右图);更取决于一个才华横溢曾经震惊中国文坛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张爱玲(左图)。
她的文字,他的电影,构成一部共同的《色·戒》,又是不同的《色·戒》。他们和他们想象中的主人公,都是一部传奇……
女人的文字
关于作家张爱玲
“出名要趁早。”过早知晓世事的张爱玲,用自己天生的聪颖和后天的勤奋,实现了这一愿望。张爱玲生于上海,是清末“清流派”著名代表人物张佩伦的孙女,清大臣李鸿章的重外孙女,可谓名门闺秀。她6岁入私塾,在读诗背经的同时开始了小说创作。1943年,张爱玲在周瘦鹃主编的《紫罗兰》上发表了《沉香屑 第一炉香》,一鸣惊人,此时她未满23岁。从此,她一发而不可收,在两年时间里,发表了她一生中几乎所有最重要的小说和散文,《茉莉香片》、《心经》、《封锁》、《倾城之恋》、《金锁记》、《琉璃瓦》、《红玫瑰与白玫瑰》……
她1952年赴香港,1966年定居美国,晚年从事中国文学评论和《红楼梦》研究。她的作品主要以上海、南京和香港为背景,在荒凉和颓废的大城市中铺张旷男怨女,演绎堕落与繁华。1995年,她孤独地在洛杉矶去世。
关于小说《色·戒》
张爱玲的短篇小说《色·戒》写于1950年,故事发生在抗战期间的上海。一群进步青年为刺杀汉奸特务头子易先生,派出漂亮女子王佳芝实施“美人计”。在刺杀就要得手之际,剧情却戏剧性地发生逆转——王佳芝在老易为她买钻戒的过程中深受感动而改变初衷。这部小说深得张爱玲的喜爱,她用了近30年时间不断修改,直到1978年小说才出版。
关于麻将桌
“麻将桌上白天也开着强光灯,洗牌的时候一只只钻戒光芒四射。白桌布四角缚在桌腿上,绷紧了越发一片雪白,白得耀眼。酷烈的光与影更托出佳芝的胸前沟壑,一张脸也经得住无情的当头照射。”
小说《色·戒》的开头,呈现的就是这个麻将桌。
强光灯,只有富贵人家才舍得开吧,尤其是在白天,一点儿都不知省电;而钻戒,更是普通人家的女人戴不到手上的,几个女人却在这里暗自较量着;桌布四角缚在桌腿上,绷得发白,也是考究的细节。
现实生活中,我们看到的麻将桌,大抵就是一张方桌,甚至餐桌、茶几都能拉来充数。即便到专业棋牌室使用自动麻将桌,也很难看到这样的精细场景了。
更有醉心于研究张爱玲小说的“张迷”认为,“一张脸也经得住无情的当头照射”,似乎已预示了佳芝最终事情败露,接受刑讯的结局。
关于厚窗帘
“房间那头整个一面墙上都挂着土黄厚呢窗帘,上面印有特大的砖红凤尾草图案,一根根斜横着也有一人高……西方最近兴出来的假落地大窗的窗帘,在战时上海因为舶来品窗帘料子缺货,这样整大匹用上去,又还要对花,确是豪举。”
看上去,这段文字是在描述易家的显赫地位和交代当时的历史背景,其实是作了铺垫,更好看的在后头。
当易先生被王佳芝放过一条性命回到家中时,太太们仍在打牌。“女佣倒了茶来,他在茶杯碟子里磕了磕烟灰,看了墙上的厚呢窗帘一眼。把整个墙都盖住了,可以躲多少刺客?他还有点心惊肉跳的。”
厚窗帘,引发了险些遇刺后他的恐惧。
落地的厚窗帘,在我们的家居生活中曾一度流行。问过身边的一些人,大家的确觉得这种窗帘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藏得住情人,但有时,藏的却是仇人。
关于钻戒
“易太太道:‘上次那只火油钻,不肯买给我。’说着白了易先生一眼。‘现在该要多少钱了?火油钻没毛病的,涨到十几两、几十两金子一克拉,粉红钻都是有市无价。’易先生笑道:‘你那只火油钻十几克拉,又不是鸽子蛋,钻石嘛,也是石头,戴在手上牌都打不动了。’”
“牌桌上的确是戒指展览会,佳芝想。只有她没有钻戒,戴来戴去这只翡翠的,早知不戴了,叫人见笑——正眼都看不得她。”
生与死,都和一枚钻戒有关。王佳芝将易先生引到实施暗杀的珠宝店,却在对方给她订下一颗硕大的粉红钻戒时心猿意马。世间所有的女人,在无法确定男人是否真爱自己时,通常爱犯这个毛病——用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物质投入来揣摩他的心思。
“她把那粉红钻戒戴在手上侧过来侧过去地看,与她玫瑰红的指甲油一比,其实不过微红,也不太大,但是光头极足,亮闪闪的,异星一样,红得有种神秘感。可惜不过是舞台上的小道具,而且只用这么一会儿工夫,使人感到惆怅。”
就是在这惆怅之中,她放走了他,一人得生,众人得死。连给他太太都不舍得买的东西,毫不吝啬地送给我,还让我怎忍心不放过他——这就是所有单纯女子的“合理”推断。
关于性
“英文有这话:‘权势是一种春药。’对不对她不知道。她是最完全被动的。又有这句谚语:‘到男人心里去的路通过胃。’是说男人好吃,碰上会做菜款待他们的女人,容易上钩。于是就有人说:‘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至于什么女人的心,她就不信名学者说得出那样下作的话。她也不相信那话。除非是说老了倒贴的风尘女人,或是风流寡妇。”
张爱玲的文字犀利得可爱。在这部小说里,几乎觅不到王佳芝和易先生之间的性描写,但短短的这几行文字却让人窥到了她内心深处——由性生爱的懵懂和徘徊。
关于爱
“那,难道她有点爱上了老易?她不信,但是也无法斩钉截铁地说不是,因为没恋爱过,不知道怎么样就算是爱上了。‘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太晚了。……‘快走!’她低声说。他脸上一呆,但是立刻明白了,跳起来夺门而出……”
女人,在爱上男人的同时,还要给自己一个他也是真爱自己的前提,要给自己为他付出一切找个理由似的。张爱玲,最谙女人心。
“她还是真爱他的,是他生平第一个红粉知己。想不到中年以后还有这番遇合。”“她临终一定恨他。不过‘无毒不丈夫’。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她也不会爱他。”“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他觉得她的影子会永远依傍他,安慰他。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这些,是捡回一条命的老易的思想活动,而此时,佳芝已经死在他派出的枪手的乱枪之下。他,是有能力改变其命运的,但是,他不去做,也不能做。因为他爱的人永远只有他自己。他为自己的“狠”没有一丝歉疚,反而带着自鸣得意。(下转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