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建平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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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雪花盛开。我们仿佛有挥洒不完的快乐,盛都盛不下,从心房里一直一直往外蔓延。整个冬天,因为雪,我们不畏寒冷。
一年的光阴走到了尾巴尖尖上,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只是依然看不到我渴念已久的雪。这让我疯也似的想起儿时那磅礴的冬天。
那时雪花盛开。时令入冬,雪花一定会翩然而至。那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的雪啊,总是在夜阑人静时,无声无息地来到人间,悄悄装扮出一个银妆玉砌的世界。清晨,开门,哦,多么大的惊喜哟!白皑皑的纯洁美丽的雪国!墙角的数枝梅,似乎也感念到了雪的情谊,凌寒傲雪竞相怒放,有暗香袭来,疏影依依。倏忽间,一只大花猫快速地从院子里跑过,留下了一串醒目的可爱的脚印,仿如枝上的梅花绽放在雪地里。
那时雪花盛开。我们在雪地里奔跑着、跳跃着、呼喊着、翻滚着,竭尽所能地快乐着。我偷偷掰下檐角挂着的冰柱,蹑手蹑脚地靠近伙伴,飞快地塞进他的衣领,然后大笑着逃开,他回敬了我一个大雪团,哈,一场雪团大战爆发了。院子角落里搁着一些烧火用的木柴,挑出样子齐整的薄木片绑在脚底,两个伙伴一左一右拉着我的手飞快地跑,哈,这是我们自己发明的雪橇。一起堆雪人吧,透明的玻璃珠是它的眼睛,红红的胡萝卜是它的鼻子,还有一把扫帚是它的武器,多么威风!
那时雪花盛开。我们仿佛有挥洒不完的快乐,盛都盛不下,从心房里一直一直往外蔓延。整个冬天,因为雪,我们不畏寒冷。冬尽春将至,我们把最后一场雪封存在一个泥瓦罐里,深埋在院子中间的老树底下,我们约定在来年冬天雪花盛开时将它挖出。可雪花再次飘落的时候,我们却都遗忘了——年年冬天年年雪,我们的快乐太容易,谁还记得去年的人去年的约呢?
很多年以后,我差不多忘记了雪花的模样。现在的冬天很暖和,几乎连穿棉大衣的机会都没有,去哪里找一场像样的雪?
在冬天的暖阳里,我记起了那只泥瓦罐,它会是阿拉丁神灯吗?当我把它从地层的黑暗中拯救,当我启开那时间的封印,我会召唤来一场久违的雪吗?
循着遥远的记忆,我找到当年的小院,树还在,罐也在,它们静默地等候着。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我轻轻地揭开了盖子——没有,什么也没有!罐里空空如也。我们的快乐,它融化掉了,它长了翅膀飞走了!我的泪下来了,滴进了罐里。我把我的悲伤封存,将它埋在了树下。
生命中的许多东西,大约就是这样吧,在不经意间,渐行渐远渐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