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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 9 月 16 日 星期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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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坎坷万里后,湿死干活却从未拙芽放葩——诗人故土难离,终回故乡,却又将这种草“流放”,因爱而害,譬如折花插瓶!
湿死干活
赵长春
如钰 摄
  湿死干活是新疆的一种草,生长在伊犁。

  湿死干活生于石间,迎着干燥的风而发芽,见水即死。

  当地人喜绿喜花,人们从山上采来湿死干活后,用一根细线扎住,悬挂在墙壁上,花朵不但不干,还会吸收空气中的水分,长出一个嫩芽,像一个个触角似的蓬勃起来,先是绿色,二十来天后就变成和扎它的绳子一样的颜色了。如果再换绳子,花也会随之改变颜色。

  清朝时,伊犁是朝廷重要的流放地,从督抚到小吏,从蒙冤受屈的普通人,到皇帝不想再见到的种种人……其中不乏文人,从而造就了不少诗人。湿死干活也因诗人们而在中国的诗歌卷册中发芽开花。

  诗人祁韵士于嘉庆年间被流放伊犁,在其《西陲竹枝词》集中,以《干活草》为题写道:“微生若寄性宜干,小草无根碎叶攒。一点水星沾不得,时从壁上把来看。”对这种草的习性,写得通俗易懂,十分形象。

  在新疆的流放者中,吟咏诗赋是他们表达情绪的一个重要方式。诗,几乎无处不在,没有诗,他们的生活就失去了情趣。而他们留下的诗篇,不但是他们的心灵史,也是新疆社会发展的年轮。步祁韵士后尘流放伊犁的方士淦,在《伊江杂诗》借咏湿死干活而言志:“野烧不须畏,春风应有情。爱居下流者,污辱总偷生。”

  方士淦的这首诗实际是流放中的自勉与自律,写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生哲理。

  活着,并回到家乡,这几乎是每一个流放新疆的人最大的渴盼与希望。但是,与其赖活,不如好死。人生处于低谷时,怎样活着最重要。在方士淦的诗中,湿与干,不但是两种生存环境,也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生存态度。如果不是流放伊犁两年并善于思考,是写不出这么大气的人生感悟的!

  据说,当年不少人离开伊犁时,试图将这种植物移植到自己的家乡。但是,离开了伊犁的干燥环境,经过坎坷万里后,湿死干活却从未拙芽放葩──诗人故土难离,终回故乡,却又将这种草“流放”,因爱而害,譬如折花插瓶!

  前些时我去伊犁,想找到这种草,但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

  当代陕西作家红柯在伊犁生活了十年,他在其《四棵树》中写到了一种奇特的短命植物:种子微小,混于干燥的沙土中几乎难辨,一旦遇到水分,不只水,即使人的呼吸喷到草籽上,它也会像定时炸弹一样爆裂,两个小时就发芽、吐绿,生命期不到一天,短暂的生长期让人咂舌。

  我不能肯定红柯笔下的这种植物是不是湿死干活,如果是,大概是这种植物有了逆反情绪的倾向:没有水,我保持着生命;有了水,我就立即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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