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团惨白的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我微闭上刚睁开的双眼，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昨天下午，研究生考试结束后，我踏着积雪回到住处，插上门，脱了衣服，冷静而又迅速地平躺在被窝里。那一刻，我觉得躺下去的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没有感觉，像雪花一样缥缈、无力，又像冬天寒冷的黑夜一般茫然。我不知道明天早上我是否会醒来，或者说我希望自己睡的时间足够长，长到让我遗忘那些令人憎恶的事情。

　　可我还是在翌日早上醒来了，虽然比平时晚了快两个小时。这一觉睡得出奇地安静，十五六个小时，连梦也没有做，史无前例。

　　我坐起来，趴在桌子上，忍不住使劲哭了一通。

　　将近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为考研憋足劲儿而隐忍的伤痛也随着考试的结束冒了出来。

　　哭，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痛快地哭完了，我穿好衣服，洗漱，化妆。顺手打开E-mail，有一封方小溪昨天发来的邮件。内容很简单，问我考得怎样，还说沈鸣前几天已经离开A市了。

　　我机械地打了几个字：考得还行，有劳费心了。之后就关了邮箱。

　　2

　　曾经，我很恨方小溪，恨她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可是，当我明白，没有方小溪，也许还会出现张小溪、徐小溪；当我明白，不是陌生的女子，而是你深爱的这个男人，他的灵魂发生了偏离而让你心痛时，你又何必去憎恨和你一样的女子？

　　半年前，沈鸣去A市发展业务。

　　那时，我们的感情正如那个季节一样如火如荼。

　　临行的前夜，他紧紧地抱着我，像要把我揉碎似的，顺势递过来的是他炽热的吻。

　　他摩挲着我的头发，用柔软的声音对我耳语道：宝贝儿，我去赚钱了，给你带大把的银子回来。到时候，我要把我的研究生老婆娶回家，我会用心呵护你的。

　　他散发着淡淡烟草味儿的体香让我沉醉。我凝视着他，他的眼睛如一潭平静的湖水，我看到了柔和与华美，空气中弥漫着晕晕的幸福。

　　那一刻，我认为他是我生命中的光明。

　　我们的相识很简单，他是我同学的朋友，一来二去的我们就认识了。

　　我们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当他在我们认识的几个小时后打电话邀请我共进晚餐时，我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进餐中，我们都从对方的语气中扑捉到了某种信息。

　　当我赴约回来时，我已由一个有一大群男性朋友却经常在周末形单影只的小丫头变成了双颊含情、情深深意浓浓的恋爱中的人儿了！

　　是的，我，唐晓禾，研究生是要考的，喜欢的人也是要好好去爱的。

　　我要学习，我要恋爱。

　　那是一段浪漫的时光。

　　我们一起走遍了城市的角角落落，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充满了新奇与温暖。偶尔，我们的天空也会有阴霾，也会冷战几天，但这反而让我们发现彼此更喜欢对方。

　　他是我的，我一直这么坚信着。

　　可是，在他离开我的第六十三天，我意外地接到了一个他所在地的电话，是一个女孩打来的。

　　女孩自我介绍说她是沈鸣的女朋友，叫方小溪，她说她昨晚在沈鸣的手机上看到一条来自“小唐”的很暧昧的短信，所以打电话过来问一下。

　　“小唐？”我有些发蒙，“我是唐晓禾，沈鸣是我的男友。”

　　沈鸣去A市后不久，我开始莫名地不安，原来冥冥中是有缘由的！

　　我的脑袋嗡嗡的，这是真的吗？我一遍遍问自己。

　　那些日子，随着我和方小溪通话次数的增多，我们彼此的信任也在增加。

　　我拿着一本本备考的书，满脑子却都是方小溪的话、沈鸣的柔情。

　　我宁愿相信我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骗得精神萎靡的白痴傻子，也不愿相信方小溪天方夜谭般的话是事实。

　　3

　　我和方小溪，一定意义上的情敌，相处得彬彬有礼。

　　当然，沈鸣并不知道我和方小溪在频频联系，而且还以一种心平气和的状态，向我或方小溪说着各自与他的是是非非。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我无心学习，我知道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了，我可以丢掉这些事情，但不可以迷失自己的轨迹。于是，我决定去一趟A市。

　　在A市的出站口，仿佛有了某种默契，我一眼就认出了方小溪。当我和她肩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竟像是多年不见的朋友。

　　她果然是可人的，骨子里流露出优雅的韵味。我突然想起沈鸣说过的一句话：漂亮的女孩不追太可惜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方小溪看着我，灿烂地一笑：真的不想去见他？我点点头，说，按我们说的进行吧。

　　我和方小溪在吃晚饭的间隙，分别给沈鸣打了电话，并按下免提。

　　在他两次柔情蜜意的语调里，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那饱含深情的眼神、那体贴的话语，原来真的不单单是属于我的。

　　他曾用那种极其诚恳的语气对我说，方小溪认识他后就开始对他展开猛烈的攻势，他说自己已有女朋友并拒绝了她，可是她却执意追求，还偷偷查看他的手机。

　　她是有用意的，晓禾，虽然我们离得远，但你应该相信我！沈鸣的语气很朴素，很坚定，我甚至有些动摇了。

　　可是，方小溪告诉我，她知道“唐晓禾”是因为沈鸣的一次失误──他去洗澡了，“小唐”给他发短信，方小溪无意中看了那条内容非同一般的短信。

　　在沈鸣的手机上，我的名字是“小唐”，手机里没有和我的任何通话记录，没有任何短信来往。一个男人能有这样的细心，该相信他多少？

　　现在想来我是太粗心了，也太相信他了，我们在一起时，他并不是没有接过一些异常的电话，言辞有些模糊，但是他总会很快挂了。我哪里会多想呢？每次他给我的理由都无可挑剔。方小溪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在描述一场永远也不会醒的梦，透出些许复杂的神情。

　　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他的欺骗。方小溪幽幽地说。

　　如果说，我来A市之前，我和方小溪都还心存一丝侥幸的话，那么现在已经再明朗不过了。沈鸣一边和我互诉相思之苦，一边陪着方小溪花前月下。以他的自信，他相信我和方小溪都不过是有些怀疑罢了。

　　我爱沈鸣，所以对他有十二分的信任；沈鸣说他爱我，却以这样的方式来回应我的信任！

　　是的，多少次，我因他正在陪客户吃饭、陪客人K歌等理由而不情愿地挂了电话，我甚至为他的辛苦而心疼不已……

　　当我和方小溪吃完饭分手时，我俩都以百倍的热情，诚邀对方有时间时到对方所在的城市游玩。我为我们虚伪矫情的客套所带来的温馨的分别而感动不已。

　　4

　　离开A市回来后，我换租了房子。我扔掉了沈鸣送给我的所有东西，少了那些扎眼的东西，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记忆，让那些从记忆中消失吧，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我用手机给沈鸣发出了一条终止我们任何关系的信息后，就换了号码，我要安安静静地备考了。

　　我覆盖着我流血的伤口，生怕它让我疼痛得不能自已。

　　短信发出三天后的下午，沈鸣站在了我的面前：对不起，我对她只是情不自禁。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那眼神让我感觉熟悉又陌生，我苍白地笑笑：一切都会留下痕迹，没有什么开始了。

　　他定定地看着我，说：唐晓禾，我身边并不缺少女人，希望你别后悔，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祝你好运！我以这句话结束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当门在他身后“咣”的一声关住后，我的眼泪早已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5

　　所有的努力，在考研结束后又不期而至，那伤在坚强地提醒着我的记忆，只因那曾经的刻骨铭心。

　　我买来足够多的食品，蜗居不出，饶有兴趣地做饭、洗衣、收拾房间、看电视、上网，写喜欢的文字，一遍遍地听邓丽君的《忘记他》。

　　我的胃口也变得出奇地好，吃，有种很痛快、很上瘾的感觉。

　　我失去灵魂般机械地度着我的时光，任外面雪花飘飘，任外面阳光明媚。

　　时间，时间，我需要用时间去冲淡那一段记忆。我曾经用力去掩盖它，而今却是要去想着它、照亮它，并用力去摒弃它。

　　我在苍凉的歌声中等待，等待我的春天，等待那春天的诗意与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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