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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票上山似入席 花票过夜如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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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年 1 月 9 日 星期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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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西土匪探秘系列——彩票花票篇
彩票上山似入席 花票过夜如过关
本报记者 孙钦良/文 李玉明/配图
张寡妇拎双枪守在门口,不允许男匪接近快票。
  土匪绑票,首选“彩票”(富户) ,为了勒索一大笔钱财,一般对彩票都很客气,好吃好喝好招待,甚至让彩票吃肉食;对待“花票”(女性)则不然,花票被抓后,过夜如过关,随时都有被强暴的危险。豫西土匪一般不糟蹋“快票”(将出阁的大闺女),上午绑快票,下午就放人,强调当天拿到赎金,图的是个“快”字。 

  民国时期,豫西“绑票”现象司空见惯。洛宁人说:“那时候土匪‘绑票’,就像‘星星过月’一样,天天都有,不稀罕!”

  一

  洛宁东宋乡丈庄村老辈人回忆:解放前,村外有次过刀客,刀客“押票”的情形很吓人——一条长麻绳,拴着一大串“肉票”(人质),全是男的,足有二十几个人。这些肉票被刀客驱赶着,哭丧着脸,有的还一瘸一拐的,腿上有伤,脸上也流了血。

  请教县史志办的同志,得到一点常识:凡一次押运几十个肉票的,不属纯粹意义上的“绑票”,而是匪帮在攻城略寨后,顺手牵来的“肉票”。这些肉票的家底都还没有摸清,经济回报率有限。

  这些“肉票”虽不值钱,但却另有用途——由于他们在土匪攻城时做过抵抗,土匪归山后就把其作为泄愤工具,他们中有些人将作为活靶子,供“神炮”练习枪法,或锻炼新匪的杀人胆量。

  土匪的地域性很强,“匪”字前加“土”字,强调的就是地域性。小股土匪,一般不到大城市去冒险,一是他们土得掉渣,其打扮和谈吐,容易被城中警察认出来。二是城市有城墙和城门,一旦被发现追赶,警察关门打狗,他们很难逃脱。但洛宁有个土匪孙攀脚,却敢窜到洛阳城绑票。

  他来洛阳绑了个姓潘的商人。过了一个多月,潘家托一个宜阳人当说客,把潘老板赎回。这个潘老板做大生意,属于彩票,他给孙攀脚的“回报”很丰厚:两千块现大洋、120支枪、1000套服装。这次绑票,由于“水头大”(票价高),遂被豫西土匪传为“佳话”,被认为是“土包子”吃“羊(洋)肉包”的典型案例。

  土匪为绑到彩票、发笔大财,简直六亲不认,这叫“兔子不吃窝边草,逮住一回就吃饱”,洛宁长水乡后湾村的宁老七,就把自己的干爹绑了票。

  宁老七小时候很穷,12岁成了流浪儿,13岁跟一个刀客闯荡江湖,17岁回到洛宁自立山头。俗话说:“有了‘杆’(匪帮),就得养‘杆众’(匪众)。”匪首都想不断地“涨杆”(扩充队伍),但宁老七手头拮据,总是耍不大,心中很焦急。

  一天,他又在苦思冥想,忽然想到自己的干爹,有钱有势,是块肥肉。于是让人把干爹绑到一个地方,天天让干爹吃酒席。几天过去,他干爹心发了慌,知道这是被绑票了,但不知是谁干的。直到第5天,有人送来传帖,上面写道:“意欲扩充实力,无奈钱财不足。干爹深明大义,能助一臂之力。”因是写给熟人的传帖,连“主语”都省略了,也没落款人的姓名。

  好歹他干爹一看就明白:这是干儿子干的!他妈的,竟把我当彩票了!但他装作很理解的样子,对传帖的人说:“哎呀!原来是他呀!我正准备给他送点儿钱粮哩!你不知道啊,干儿子在山上竖着这面大旗,我在地面上的生活就很安稳!别的杆子路过寨子,都绕过去了,不来骚扰,这是看我干儿的面子呀!”于是马上修书一封,语气十分亲切:“困难再大,也要筹措重金,望诸子贤侄放心。”

  结果,宁老七用干爹这张彩票,换来三布袋现大洋,买了百十支长枪,队伍比先前更有底气了。

  

  二

  土匪乐于绑票。首先,绑票属于“文差事”,要比“武差事”(大抢劫)容易得多。“武差事”攻城略寨,是土匪拿命换钱;绑了票,却是让肉票拿钱换命。其次,暴力抢劫必须出动大队人马,而绑票只须三五人,随时可干,而且每次绑票,情形都不一样,这给枯燥的土匪生活带来新鲜刺激。

  嵩县有名的“义匪”关金钟(人称“关老九”),每次绑票都留下故事。此人最拿手的,是在绑票过程中“认干亲”,绑票一次,认家干亲。到后来,究竟认了多少干亲,连他自己也数不清。

  当然他认的干亲,都是彩票,都是富户。嵩县大章乡,是他的老营盘。如今,这里的农民还说:关老九最会绑彩票!绑来的彩票,好吃好喝好招待,天天让你吃酒席。一次,关老九到洛宁,瞅准一个富户,绑了其家一个两岁男孩。为了照顾这孩子,他专门雇了个奶妈。

  这孩子在嵩县住下来,慢慢地和他混得熟络,彼此有了感情。这家的主人来赎,关老九抱着孩子问:“走不走?”孩子伸出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关老九就对票主说:“你看看,孩子不想走,再住些日子吧。包他吃得白胖白胖,毫发无损!”

  票主无奈,只好定期送些钱财过来,一直等到孩子5岁,懂事了,关老九这才把孩子送回去。送到洛宁,他又提出一个条件:我要做这孩子的干爹!票主哪里敢拒绝,遂与他做了干亲。

  我去嵩县采访几次,每一次当地人都津津乐道关老九,说他如何“仁义”,我却不敢轻易苟同,认为这是他的狡黠:譬如他绑架洛宁幼儿,从2岁到5岁,幼儿失去父母,每天与他厮磨,自然离不开他。这3年当中,倒霉的只能是票主,思念爱子,不得不常来看看,每次来怎敢空着手,必定带着钱物,3年间要被讹去多少啊!

  土匪毕竟是土匪,毕竟不是侠客义士,他们佛面上刮金、油锅里抓钱、刀口上舔血,这才是他们的常态,所以不能被表面的“仁义”所迷惑。即使让彩票吃肉食,也不过是拿票主的钱,提前请客罢了。土匪之狡猾,岂比常人心!这里可举外地匪事一例,来说明天下匪性之既猾且狠。

  1935年,吉林省发生一桩离奇绑票案:姜姓大财主虽腰缠万贯,但为人却吝啬,人送外号“姜老抠”。当地匪首“三江好”想绑架他,但他深居简出,三江好苦思多日,终于想出一条妙计。一天,他率一伙匪徒化了装,抬着一口空棺材跑到姜家祖坟,连哭带喊,挖坑出殡。

  姜老抠正在家里抽大烟,家人跑进来说:“咱家近族中谁得‘外丧’(死在外乡)了? 坟上正出殡呢!”姜老抠不知是计,腾地从炕上跳下来就走。走到坟地一看,果见摆着一口棺材,一些人披麻戴孝,正哭得热热闹闹。姜老抠一看都是陌生人,大怒,破口大骂:“日你祖宗!谁来俺坟上作践人啊?! ”那伙人一听,不哭了,都笑了,把棺材盖一揭说:“来吧,就等你了!”把他摁到棺材里,他就成了彩票了。

  三

  除绑彩票之外,土匪也喜欢绑花票。花票虽统指女性人质,但基本上是指年轻女性。但豫西土匪中,有的不屑于绑花票。

  豫西土匪分好几个层次:第一层次不绑票、不剪径,只打官府,这是匪行中最高品位者,这类和官府对抗的武装,如果有了规模和政治指向,便转化为农民起义;第二层次是绑票,但不剪径、不截路,这类土匪认为,打劫商旅和路人,是小毛贼干的勾当,不上档次,所以不为;第三层次也绑票,但不绑花票,尤其不绑快票,此类土匪尚未远离家乡,所以兔子不吃窝边草。

  快票,绝大部分在天黑前就被赎回了,票主天黑前不来赎,大多是因为穷,凑不够赎钱。快票一旦过了夜,也就不想再赎了,尤其是婆家人,觉得过了一夜,没过门的儿媳妇肯定让土匪糟蹋了。婆家不赎,娘家也无心再赎了。快票即使被赎回,有的也会被婆家退掉,从此难以嫁人。有的快票回来后,很快就自寻短见,或者嫁到很远的地方,女婿多半不合她的意,凑乎着过一辈子。

  所以豫西土匪一般不绑快票,觉得有点儿“过”,下不了手。但自从洛宁出了女匪张寡妇后,绑快票开始蔓延。张寡妇的优势,是在性别上让快票放心。大姑娘被她绑架后,不像置身清一色男匪中那样绝望。

  事实上,张寡妇确实不允许男匪接近快票。快票绑到山上、捆在屋里后,她自己拎双枪守在门口,直接当了门卫。

  一次,有个匪徒以为张寡妇睡着了,就悄悄摸进快票住房内,张寡妇其实早看见了,躺着没起身,甩手一枪,那匪徒就被打死了。然后暴尸三日,从此以后匪徒们都不敢造次了,张寡妇的“好名声”也随即传开了。谁家的姑娘被抢了,街坊便赶来问:哪个杆绑的?回答:张寡妇绑的。对方就会松口气说:还有救!张寡妇保你“囫囵快票”(未破身),赶快凑银子吧!

  这几乎成了一种“信誉”,张寡妇于是大肆绑快票,票主们也都积极凑赎金,很配合,真是咄咄怪事!其实,张寡妇不过是巧取豪夺罢了,我相信那些快票,回家后不会有啥好果子吃——由于张寡妇是名匪,所以你被名匪绑架了,自己也就出了大名,人们指指戳戳,一辈子别想抬头了。张寡妇的杆子拥有上千匪徒,上千名土匪的生活所需,大多依赖快票的家庭赎金。毫无疑问,张寡妇绑快票的背后,是无数票主的家败人亡和斑斑血泪。

  其实,不论豫西匪帮怎么标榜自己不糟蹋快票,老百姓也是不会相信的!很简单的道理——“快票”之所以“快”,不就是赎得慢一步,就被土匪祸害了吗?其实,大多数快票都被土匪糟蹋过,只是她们故意否认罢了。因为土匪毕竟是土匪,这些女人被糟蹋后,白天为土匪做饭,晚上轮铺陪土匪睡觉。一段时间后,新的快票来到,她们就被卖到妓院去。

  在豫西,曾出现过一次绑架70名花票的悲惨场景,那是“老洋人”血洗安徽阜阳县城后,押解着70名花票转到豫西,在审问了花票的家境后,根据不同情况勒索赎金,有的上万块,有的数千块,最低的是五百大洋。

  阜阳人算倒了大霉!从阜阳赶到豫西来赎人,一时间阜阳口音声闻于途。而那些贫苦人家,无钱赎人,只得将亲生女儿弃置不顾,让其在豫西供土匪作践。可见土匪之患多严重,遭祸害最多的还是老百姓——请看下期“豫西土匪探秘系列”——“民匪对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