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天下道宗之地的下清宫。

　　道侣栖止，宫观构筑，历来讲究风水。

　　洛阳北邙山为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风水极好：仰观云蒸霞蔚，俯瞰东流洛水，枕黄河，朝嵩山，挟太行，跨函谷，大有生气。其中上清宫、下清宫处在龙脉之上，道家把翠云峰称作“金台玉局”。

　　上清宫是官方建造的第一座道宫，有浓厚的政治色彩；下清宫历来为道士炼丹修道之所，被称为天下道宗之地。

　　一

　　人都说天下名山僧占多，其实，道侣们占尽了洞天福地。

　　道教崇尚自然，素爱名山大川，占据无数“仙山”，称作洞天福地，包括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其中洛阳北邙山为第七十福地。

　　在风水师看来，邙山风水之所以好，在于老子在此修道炼丹，创制了道家学派，启开了道教之门。所以《万神圭旨》开篇诗云：“金台玉局绕彤云，上有真人称老君，八十一化长生诀，五千余言不禜文。”

　　那么，老子在洛阳修道，为啥要选择翠云峰呢？原来，道家追求“天人合一”，活着的时候，与地合；死后升天，与天合，所以要选地面上的制高点。

　　而这个制高点，还应在宝穴龙脉上，生气旺盛，可凭借力，使灵魂接近天庭，还可借助龙脉，乘龙飞天。翠云峰位于邙山之巅，地势高峻，正是修道炼丹的理想之地。

　　如果拿一张隋唐城复原图来看，会发现上清宫、下清宫位于子午线上，这条线的北端是上清宫和下清宫，南端是龙门，中间是定鼎门和应天门。如果拿一张河洛地区图来看，会发现八百里秦岭起伏不断，宛若一条长龙，向邙山延伸而来。邙山之下是洛阳城廓，尽得宝穴，聚集王气。

　　当年老子见周室衰落，山下王气黯然，就上了邙山，吸纳生机，静心养生。他砌了太极八卦炉，以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方位，调动天、地、水、火、雷、山、风、泽灵性，炼丹修道，炼成之日，欣然揭炉，轰然一声，炉堂里迸射出万道金光，直冲霄汉。

　　老子自用了一粒金丹，脱了凡骨，头上顶着一团紫气，来到翠云峰旁的一条峪中。他用仙丹点化了那头青牛，青牛也就成了神牛，他骑上青牛，西出函谷关，写下了《道德经》。

　　明朝诗人张姜谷在《青牛吼谷》中记下了这个典故：“大道归何处？白头一老翁。名逃柱下史，丹炼翠云宫。紫气冲关外，青牛吼谷中。流沙越万里，西去觅真空。”可见翠云峰这块宝地大有来头。

　　二

　　如今上清宫和下清宫共有十几名常住道士，但据附近的老百姓说，虽然“两宫”都有食堂和居室，但大部分道士都住在下清宫。    

　　这是为什么呢？早在两年前，记者写上清宫系列报道时就发现了这个情况，心想：历史上的上清宫至高无上，本是道士们向往之所，如今的道士为什么想住下清宫呢？

　　原来，当年日寇侵犯洛阳，上清宫被炸得面目全非，地脉几乎也被破坏。那是１９４４年５月中旬，日军大举进攻洛阳，国民党第十四军九十四师守洛阳城，十五军六十四师守西工，六十五师守北邙。其中十五军的军部就设在北邙上清宫，军长武庭麟率将士死打硬拼，１万多名抗日官兵血洒翠云峰。

　　在日军的多次进攻和飞机的狂轰滥炸下，上清宫成为一片废墟，偌大一座道观，只剩下翠云洞。接着是上世纪40年代末，国民党军队在上清宫修筑工事，抵御解放军进攻洛阳，主殿、配宫都被拆除了。战后，后院的东西寮房、翠云洞虽然留存，但已是弹痕累累、千疮百孔，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连年战乱，庙院树木也被奸民砍伐盗卖，整个宫院础石裸露，瓦砾成堆，蓬蒿丛生。据附近村庄的老香客说，1944年之后，道士们就不忍在此安席了。        

　　到后来310国道开始修建，几十米宽的公路破土挖沟，从上清宫北边穿过，车声隆隆，风水气脉，为之所撼，道士就更不愿意在此居住，更加喜欢下清宫的清净。

　　道长张信铭说，以前邙山上生有很多树木，尤其翠云峰更以绿树如云而得名。清末以来，树木屡被砍伐，黄土裸露，只能种地了。所幸从2004年春天开始，我市开始营造上清宫森林公园，市民踊跃捐款，栽植了经济林木２４．２万株。几年下来，这里已是满眼青翠，形成了道教文化生态区和生态果园休闲区。这个占地２６００亩的森林公园，连起了老城区邙山镇营庄、岳村、史家沟、葛家岭、苗南５个村落，地气和人气都聚拢起来，基本上恢复了原来的地脉风水。

　　外地人非常羡慕邙山的道家氛围，倒是洛阳人久居宝地，大有“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之感，每每谈起邙山宫观，总觉得其矮小破烂，哪有四川青城山、湖北武当山大型道观气派？殊不知在道教体系之中，洛阳“两宫”都有着“道宗”的地位。

　　其实，根本不用洛阳人出面，早有外地人建议重树洛阳道教祖庭的地位。周围的王屋山道教文化、函谷关道教文化、嵩山道教文化、缑山道教文化、伏牛山道教文化，都愿归于洛阳道教之麾下，我省一些学者正建议洛阳竖起大旗，统领河南道教文化呢。

　　洛阳道教何以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不用说，还是依仗着历史，依仗着老子和张陵。

　　三

　　老子是道家鼻祖，但并不是道教的创始人。

　　道家与道教，过去常被我们不加区别地使用，这是错误的。实际上，道家思想是一种哲学学派，道教则是一种本土宗教。

　　有人认为，在四川青城山创立道教的张陵是道教创始人。但站在洛阳道教渊源上来看，张陵在入蜀之前，在洛阳已经打好了道教的草稿，应该说洛阳是道教的发祥地。

　　张陵出生于今江苏丰县，东汉明帝永平十五年（公元７２年），张陵来到洛阳，在翠云峰老子当年修炼的地方，一心一意研究《道德经》。《道德经》很好研究吗？不是的。《道德经》当时没有断句，没有注释，混沌难辨。张陵只好慢慢领会，在邙山上一学就是３年。

　　传说他在翠云峰修道3年后，突然跑来一只白虎，口中叼一竹简，放在他面前就走了。张陵不知其意，捡起竹简，见上面写着一道符，内容是“道”。张陵豁然开朗，从此悟道，领会了老子学说精髓，举手投足，能与天地自然相谐。

　　汉和帝刘肇上台后，听说张陵在邙山悟道，就派朝官拿着诏书请张陵下山做官，张陵不为所动。汉和帝又派朝官上邙山，封张陵为冀县侯，张陵还是不为所动。汉和帝第三次派人来，张陵干脆准备逃跑了。

　　你看，张陵不想当官， 皇帝非让他当官，他就只有躲避了，决心到皇帝看不到的地方专心修炼。和帝永元四年（公元９２年），张陵离开洛阳，再也没有回来——从明帝永平十五年（公元７２年）来到洛阳，至此他在洛阳已有２０年了。

　　20年的光阴，道教教义早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道教的一些条规和戒律，也都打好草稿了，只是他没有在洛阳设坛授徒罢了。顺帝汉安二年（公元143年）七月，他到青城山降伏妖魔，有了具体的法事活动，当地百姓信服他，纷纷入“道”，奉他为“张天师”，尊老子为教祖，奉《道德经》为经典，道教从此便正式“开业”了。

　　值得注意的是，张陵在邙山修道时，并没有修建道观，整个翠云峰都是他修道的平台，整个洛阳城都是他悟道的背景。所以，洛阳就是道教的发祥地，而洛阳“两宫”便被认为是“道宗”。

　　后来，天下道士又从道家典籍中发现《道德经》、《庄子》、《易经》、“河图”、“洛书”皆出自洛阳。且瀍河有老子故宅，孟津有龙马负图寺，邙山有上清宫、下清宫、吕祖庵，这些都是道教元素，于是大家都很向往洛阳，向往翠云峰。

　　四

　　道士们朝拜邙山是很严肃的，衣冠整洁自不必说，道教禁忌也必存于心。提起这个，正好接住上篇结尾处那个疑问——道士的帽子为啥叫“巾”？

　　张道长说，道士巾共有9种，称“九巾”。其中全真道的道士巾有唐巾、冲和巾、浩然巾、逍遥巾、紫阳巾、一字巾、纶巾、三教巾和九阳巾，正一道的道士巾有纯阳巾、南华巾、庄子巾、荷叶巾、混元巾、九梁巾、诸葛巾、太阳巾和包巾（幅巾）。

　　不同的巾寓意不同，譬如全真派年轻道士多戴的逍遥巾亦称荷叶巾，是用大方巾将挽好的头发包扎起来，留有两角，虚于后背，随风飘动，显示出道士的逍遥自在。又譬如三教巾，是依据王重阳祖师提出的“三教合一”思想而缝制的，体现了道教的包容性。

　　巾的作用是为了挽起头发。道士终生蓄发，从来不剪头发，认为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得轻易毁损，这也是顺应自然的意思。和尚则截然相反，为了表示六根清净，干脆把头发剃光了。

　　全真道和正一道，这是两大道别。

　　全真道士为出家道士，不结婚，素食，住在道观里。男为道士，女称道姑，皆蓄长发，拢于头顶，戴巾戴冠。

　　正一道士则可以结婚、吃荤，大部分为不出家的道士，少部分为出家道士。不出家的正一道士，一部分常来宫观活动，一部分没有宫观，称为散居道士。散居道士平时穿戴和常人一样，人们很难看出他们是道士。

　　洛阳下清宫的道士和上清宫的道士一样，都是全真道。全真道为王重阳所传，此人曾来洛阳传道，在上清宫墙壁上题过诗，并培养了丘处机、谭处端、孙不二等杰出弟子。这几个人都曾在洛阳传道，下篇就讲讲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