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对象:棉絮(化名)女 49岁 无业
采访地点:西苑路与武汉路交叉口
采访时间:4月7日
采 访 人:本报记者 吕玲玲
几年前,一部反映家庭暴力的伦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让我们记住了那个遍体鳞伤、命途多舛的梅湘南。一个故事,对于他人而言不过是种消遣,但对于现实中遭受类似命运的人来说,却意味着一段痛苦的人生经历。
见到棉絮那天,阳光明媚,像极了孩子的笑脸。但棉絮的出现,却让那个春日变得沉重起来。
她卷起裤角说,那次,他踢的……
不惑之年,“小三”扛着肚子找上门
结束第一段婚姻时,很多人说我傻。我想,我是太傻了。40多岁的家庭妇女,既无能力又无姿色,还带着10多岁的女儿,再找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实在太难了。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美丽漂亮的“小三儿”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她扛着肚子气喘吁吁的表情,让我愤怒的同时多了一丝悲悯——多像我平时打发时间看的肥皂剧啊!可类似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远远没有旁观时那样轻松。
我回头,希望得到挽留。但那个和我生活近20年,育有一双儿女的男人,却一个劲儿地求我成全。
成全,成全?是谁在歌里唱:“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也许,在彼此还有一点温情时离开,是我对这段婚姻最好的成全。
忍字心头一把刀,为了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我已忍了太久。“既不能‘保全’,那就‘成全’吧!”我想。
离开那天,我打算装得潇洒点,但带着女儿拿着前夫分给我的3万元钱走出家门时,情绪还是崩溃了。
不是我傻我善良,只是……爱情没有了,守着一段木乃伊似的婚姻,又有什么意义?
仓惶再嫁,跳入农门当后妈
离开前夫后,我带着女儿租住。2001年,通过婚姻介绍所的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老田(化名)。
老田是农民,初看给人一种老实诚恳的感觉。像我这个年龄再婚的人,大部分都不是冲着爱情去的,老田也一样,我们在一起,不过是搭伴儿过日子。
刚开始的四五年,我们相处得还算融洽。为了挣钱,我们开始做生意。老田负责采购,我负责管账。我深知二婚对女人意味着什么,所以对新建的家格外珍惜。除了管账外,我照顾子女、孝敬婆婆,把家里、地里的活全包了,一点儿都不让他操心。
我嫁过去时,老田的儿子和女儿都快20岁了。我知道让他们接受我,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格外谨慎,对他们比对自己的女儿还好。
老田的女儿没出嫁时,连裤头都是我洗的。前几年,他女儿结婚,我一句话没说,拿了3万元陪嫁。他儿子在外地上学,要三千我给五千。毕业后,他儿子依然向家里要钱,说挣的钱不够花,我没说过一个“不”字,只要他要我就寄;后来,他儿子的女友怀孕做人流,我又给他几千元;他要买电脑,我给两千;他说没饭吃,我寄1000元让他救急。
我和老田辛苦赚来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子女身上。前不久,他的儿子又要做生意,向家里要1.5万元。我没办法,向我哥借了1万元给他……
如果说,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维持这个家,那老田这些年来对我和女儿的行为,就让人心寒了。
寡情男人,把我和女儿逼上绝路
我对老田和他的孩子那么好,可他却对我们母女极尽苛刻。
老田不喜欢我女儿,明里暗里总给她气受。偏偏女儿又极为内向敏感,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
有一年秋天,上高中的女儿周末回家,我为她冲了一碗鸡蛋茶。女儿端着鸡蛋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时,老田从外面回来,进屋一看便向我唠叨:“又吃鸡蛋,又看电视,有这工夫都不知道来撕个玉米穗,养别人的闺女……”听到老田的话,女儿头一低进了卧室。
当天晚上,女儿到我卧室说:“妈,我知道你走这一步不容易。我也不争气,不能帮你,还尽给你惹气受。”一向粗枝大叶的我没注意到孩子的情绪变化,随便安慰了她两句便睡了。
第二天,孩子返校。没过几天,我就接到了孩子出事儿的消息。到学校后,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我可怜的女儿躺在床上,胳膊低低地垂着,手腕上有深深浅浅的刀痕。
她是真想离开这个世界,不仅割腕,还吞了90片安眠药。
我没带钱,打电话给老田。老田却说,他很忙,他不能为别人的女儿放下自己的生意不管。
看着在女儿身边忙来忙去的医护人员和热心的陌生人,再想想冷漠的老田,我对这段婚姻彻底绝望了,在电话里和他大吵起来。最后,他拿来2000元,把女儿送到了医院。
女儿出院后,脑子似乎受了刺激,眼神变得呆呆的。本来学习成绩很好的她,休息半年后,成绩也落下了,最后考上一所不起眼的大专院校。
女儿上大学后,为了女儿的学费,我和老田没少闹过。这期间,他开始动手打我,一个月要打四五次。他很聪明,每次打得都不重,但每隔几天都要打一次,似乎上了瘾。
2006年,女儿要交3600元学费,老田不肯给,还一脚把我踢出两米远。我被逼无奈,和他大吵一场后,气得糊涂了,拿绳子想上吊。他没拦我,直到我把绳子搭到横梁上,脖子伸到绳子上,他才慌了——他怕闹大了,不好收拾。
生不如死,病重期间遭虐待
快50岁了,我也认命了。这些年来,生活把我最后一点希望都消磨尽了,我想,就这样凑合着过吧。
但老天连忍辱偷生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去年10月,我又查出患有严重的疾病。
得病期间,我想把前夫给的3万元定期存款取出来看病,但老田却想把这笔钱给他儿子做生意。我不肯,他们父子便和我彻底闹翻。
两个月前,我躺在床上上吐下泻。我给老田说:“帮我捶捶背吧!”谁知,他一捶下去,就将我推到了床下。我磕到了床腿儿,腰疼得像断了似的,半天没爬起来。
水泥地冰凉,我却没掉眼泪——再凉,能凉得过我的心吗?
我趴在地上,忍着疼痛求老田给我女儿打个电话——我怕会死在这个没有一点温情的家里。他却冷笑一声说:“有本事你自己打。”我说:“你生生要把我逼上死路。”他竟笑出了声:“你快点死,死了我马上把你的养老金、保险全都取出来。你咋不马上死在我眼前?!”我实在没力气吵,自己爬到电话机旁给女儿打了电话。
外面下着雨,我趴在地上等女儿。40分钟过去,我觉得手脚都僵了。在我快昏过去时,女儿在外面敲门。听到敲门声,老田却不肯开,我只好手脚并用,爬到大门口给女儿开门。
看到满身泥泞的我,女儿连屋门都没进,直接将我接走。
想离婚,却不知何去何从
我想离婚,但离婚后却不知何去何从。我的病越来越重,连劳动能力都失去了。女儿在外打工,一个月只有几百元工资,且三天两头失业,我不能连累她。
走投无路时,我真想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