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多远
“我刚从兰的个唱会回来。岁月怎么遗忘了兰,比当初与你热恋时还俊朗清健。哎呀,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街头偶遇的大学室友的一声惊叫,将莲拉拽到不堪的往事中。
她心里的叹息,如秋叶,无声飘落:让兰仍有梁朝伟一样的勾魂电眼,让高贵女人所有的理智都在瞬间瓦解的,是他曾拥有、正拥有、今后将继续拥有的那些风花雪月的情事。
在爱情的时态里,她俨然已成过去式。
她将爱情的元气全盘献给了兰,爱情的汁水滋养了他,鲜活着他的容颜他的肢体他的歌声,而她,连一语幽怨的气力都没有了。
兰的个唱现场之火爆,她不是不知。她徒然地伸出手,可实在没有冲身向前扑倒在他膝前将他紧紧抓住的力气了。
往事用尖利的针刺戳着她,她的心俨然是洞眼密密的莲蓬,喷泉似的涌血。她闻到了往事的味道:一地腥甜。
曾经,有多纯
曾经,她也是二八少女,眉如远黛,目如秋水。
一次,在音像店,乍闻一首《寻梦》的歌,歌声很陌生,但很有磁性:“我在寻梦,寻一个失落千年的梦。千年的你,是莲子,被我攥在手心,可贪玩的我,不小心遗落了你,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寻觅了你千年,你在哪里,可否有着莲一样的容颜?你的心,是否仍有一份莲心的苦……”歌词像一首抒情诗,歌声如天籁。她坐在音像店门口,听痴了过去。
她恰好名莲。老师讲解《西洲曲》时说,“莲”即“怜”,希望得到爱怜。所有的女子,意识深处都指向“爱怜”吧?恣意地爱一个人,同时得到他的“怜惜”,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啊。可是,“怜”她的人在哪儿呢?
她记住了歌手的名字,一个并不走红却让她心头一酥的名字:阿兰。
她试着用自己软糯脆甜的江南口音喊了一声:阿兰哥。白颈上立即漫上胭脂红。
自此,她便迷恋上阿兰的歌,迷上了他如春风沉醉的笑容,并将他所有的唱片搜来。她听着他的歌做功课,听着他的歌想心事,听着他的歌看毛头小子向自己慌里慌张的爱情告白,听着他的歌入眠……而在梦里,一定有个“阿兰哥”,有个“莲妹妹”。
曾经,有多深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一遍遍听“你在哪里,可否有着莲一样的容颜”,忽然有一股冲动:写信给他!
那时,没有BP机,也没大哥大,她选择了一张粉蓝的信笺,穷尽她的幽微情思:只缘感君一首歌,使我思君朝与暮。她的笔尖划过信笺,她的心一痛。
她没想到,他真的回信了:很高兴认识你,莲姑娘。不日,我会路过你所在学校的N市,请于9月21日到黄鹤宾馆302室找我。阿兰。
遒劲的字体,龙飞凤舞。透过字体,她好似看见他青春逼人的肢体。
曾经,有多真
她如约而至。敲门。门开。
彼此怔忡。他就像是邻家的哥哥、在校的大学生,1.8米的个头吧,头发粗短,黑色短T恤,石磨兰牛仔裤,运动鞋。
他的眉惊奇地扬起,莲?
她用力地点头。她本来想笑的,却哭出来了。
他展开双臂,将她揽在怀里,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
她安静地偎在他的臂膀处,心渐安。
他递过一条热毛巾:门还敞着呢,快把金豆豆揩尽,要不,人家还以为我欺负小女生。
她嘴一撅:我可不是小女生,我是大学生。
失敬失敬!他冲她抱拳作揖。她破泣为笑。
真奇怪,他俩好像已经是多年朋友,只是一别经年。
一别千年?
曾经,有多痛
这以后,云中常见锦书来。相思日久,信封里也塞不下,邮筒里也塞不下,她便坐火车去看他。那时,他还不是太忙,但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
但,她已经满足。她喜欢他宽厚的手掌攥住她的小手,穿大街过小巷,那时候,不用担心狗仔队,也不用担心路人轰动,他就是路人甲,她就是路人乙,一对金童玉女,路人侧目,多是当美景欣赏。
最欢喜的,是在雪中,他将她裹在长风衣里,手里的红梅丢落在雪中,他擒住了她的唇,蜻蜓掠水地一点,小鸡啄米地一啄,然后是深深地吸吮,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有一颗莲子,心藏千年的苦况……
那样的时光,是多么奢侈。
大四那年,她告诉他,其实,第一次见面,她本想喊他一声“阿兰哥”的,谁知,又哭又笑的,所有的设计都成了空。
你现在喊吧。他用明亮如星的眸子望着她。
阿兰哥……
他捉住了她的手,轻轻一带,她便在他怀里,他抚着她的长发:莲妹妹。
她的心一颤,就像是千年的暗号,一瞬间,她感到身体里有一股液体奔涌而出,整个酥软在他怀里。
真奇怪,当时打开门,眼前的女生明明是见过的,可在哪儿见过,倒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他喃喃自语。
她偷偷地笑。她何尝不是这种感觉。
她开始相信,爱情,是前世今生的约定,是生命的劫数。
阿兰哥,我可以摸你的脸吗?她认真地问。
可以。他认真地答。
她的手,从墨般的发上滑过:这是阿兰哥的头发,我好喜欢的。从两道剑眉上滑过:这是阿兰哥的眉毛,我好爱这样的眉毛。从眼角处滑过:这是阿兰哥的眼睛,在我的梦里呢……
触到了他的唇,她的手一哆嗦。
他呻吟一声,唇慢慢俯下来。
莲的心,跌入尘埃。
谢谢你爱我。当他见到床单上开出媚红的花,他的眼里真有了怜惜。
曾经,有多怨
他越来越忙,相聚常在宾馆。顾不上儿女情长,他剥下她的衣裳。青春的胴体,有贪欢的伤痕。
对于她,爱情是间地下室。她不能引他见父母亲朋,偶尔撞见友人,也要支吾过去,纯真唯美的爱情,演绎成了一场暧昧。
他的歌唱事业在走上坡。
亲爱的,我知道你的好,你的真,你的无奈,你的伤心,我真的真的好抱歉……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想必已另寻良人,做发丝高绾玉簪丁当的幸福小主妇……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都是错……她捂住他的口。他一时因良心发现而流露的伤悲竟让她心绞痛。她是如此爱他,宁可将寻常女人的寻常幸福一刀切下,献祭这段前生今世的爱情。
她瞒着他偷偷做了人流。冰冷的器械穿过她的身体,莲的身体,心,一定满是莲蓬的洞眼……
她虚着身体,他却又在召她。是啊,斗转星移,他成了当红明星,不能再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她并肩而走,不能让闪光灯捕捉到私事,但,他的情事却又如雨后蜻蜓,漫天低飞。最后,都扑棱棱汇聚在她的心空,盘旋不去。
被爱情蚕食的青春,黑洞洞。
她早已大学毕业。还算不错的工作,和数字打交道,但在情感的账簿上,她已严重透支。
没有他的时日,她衣着潦草,任自己荒成蓬蒿。她静静地等着,等着他的相召:某某宾馆某某房间。每次,她都再三恳求他,在她瘦削的肩上咬一枚齿印。没有他的日子里,衣袍褪尽,她站在镜前,抚着他留下的齿痕,泪坠脚踝。
每一次的齿印都如一枚莲瓣,最终,印痕如莲。
她第N次人流。医生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你不能再怀孕了。
她一个趔趄。不能做妻子,连母亲也不能做,这是她爱他的结果吗?
而他,早已不是声声问询“你在哪里,是否有着莲一样的容颜”的阿兰了。
她的爱情,曾滋养他,但,汁液榨尽,她成了风干的核桃壳,被一扔了之。而他的绯闻,却一个比一个香艳。
她不再听他的唱片,她只搜集有他绯闻的报刊,一摞摞,积满尘埃,堆在床头。夜深忽梦少年事,她便坐起身,一个个看下去。她分明看到,绯闻中的女主角,都是她旧日的模样。而她,心老沧州。
他虽未娶,她却不能嫁。她也不能再爱他人,她失去了爱的能力。
或许是心里阴气过重,她渐渐排斥阳光,她喜欢选择潮湿阴暗的房间,像一只鼹鼠,昏天暗地地过活。她患上了类风湿。
当老中医不急不徐地告诉她要坚持喝中药时,她笑了,哑声道:总算有了不离不弃的伴,药罐。
她的泪,一滴滴滴尽药罐里。除了自己的泪,她还有什么当药引?
爱的药引。
仲夏的风吹过来,她却不胜寒冷,她裹紧了衣服,向室友惨淡一笑:我无法告诉你我和兰经历的一切,我只知晓他青春常驻的秘方,那便是,一个又一个的青春女子,无暇而无私的爱情。我便是最初的那一个。
室友欲打听详情,她已远去,像一片枯叶,瑟缩着,飘向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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