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孩子们读节气歌,那些隐藏在四季中的美好便随着婉转的诵读呈露出来。
每个季节,均以“立”开端,立夏的立有着豆蔻梢头的清越,给人以珠圆玉润之感。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雨就是这时候下起来的。雨后,鸟儿们很欢畅,掠过池岸,斜飞于水湄,隐于浓阴,弄乱了花影,一直叫个不停。万物生长有声,油菜籽在阳光下晒得枯干而轻轻爆裂,爬山虎的藤不辞辛劳地络满院墙,原野的一切变得明亮而乐观。
栀子花开在路边,满枝都是,一株上有上百个花苞。摘下数朵,隔天再看,又有一些要吹弹得破的鼓绽着,摘都摘不完,再说了,怎么忍心摘完?开着的,朵朵都有清好的姿态,在一片茂密的枝叶间洋溢着喜悦。
水波荡漾,绿意更深,缓缓伸展着小蛮腰,而河岸边的野蔷薇是纯净的粉色,像村童口里偶尔唱出的几句歌词,一朵就是一个音符,枝条也被重重花蕾压得欲抵水面,花儿朵儿,丰盈而饱满。
立夏的名堂很多,让人不禁起了珍重之心。孩子,被呵护着,担心再往后的炎热里会瘦夏,于是,做母亲的便从稻箩里取出新鲜的土鸡蛋,煨在装有桂皮橘皮陈茶叶水的瓦钵里,然后是煮。煮成深褐色的鸡蛋被装进用丝线编成的套里,挂在孩子胸前。孩子们却不急着吃,穿于巷子里,呼朋引伴,玩拼蛋的游戏。母亲可着了急,唤回孩子剥了鸡蛋吃掉。吃了立夏蛋,好像得了保证,夏日才可安然过去,要不,疰夏的会多起来──不想吃饭,没有力气,胖乎乎的胳膊腿儿也会瘦了一圈。所以,立夏时还要把孩子领到街边的小店,称称体重,称了,报得数目来,回家随手记在刷了白粉的土墙上,好像立了凭据在,有约在先,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瘦夏了。
立夏这天,可不允许睡懒觉,如果贪睡,会被夏压住的,接下来的漫漫夏日会恹恹欲睡。其实哪里睡得着?天麻麻亮,农人们就荷锄而出,老牛细细犁过紫云英花地,泥土中仍见星点粉紫色,农人们弯着腰劳作,用力而沉默,直到汗湿布衫,起身四顾,方见日上三竿,炽热照人。
孩子去田头给父亲送饭,到了太阳落山才和父亲一起回来。回来时经过桃林,绿叶修长,父亲把叶里若隐若现的桃指给身边的孩子看。想起三月里,桃花满枝头,可落得太快,让人不免惆怅。如今是花谢叶绿青桃小,已经微微泛着红意,又起了期盼之心。
回家沏杯雨前茶。茶是大碗茶,倚着木门喝下去,发一身汗。放下所有的疲倦,家人围坐,每人盛碗立夏饭,绿的是豌豆,白的是笋丁,红的是咸肉,饭是香软的糯米煮成的,吃得满嘴油光,然后在母亲的催促声中去温书。
池塘里,青蛙呱呱地叫上几声,像是欢愉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