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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05版: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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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归人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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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年 5 月 20 日 星期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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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归人是过客
文/卫宣利 图/李崇武
  一

  陡峭的崖壁上竖着一架长梯。上面是邹之瑜的笑脸,下面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沈素颜战战兢兢地往上爬,梯子在空中摇摇欲坠,沈素颜的两腿颤抖得如筛糠,眼看就要坠下来。她想喊邹之瑜来救她,嘴里却发不出声音;想爬,却发现抬不动腿。沈素颜哭了,哭得肝肠寸断,邹之瑜却不理她,笑着,一转眼人就没了影……

  沈素颜一急,就醒了,惊出一身的冷汗。

  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沈素颜好半天都不敢接。

  铃声一直固执地响,她按按胸口,提起话筒,是邹之瑜。邹之瑜的声音里夹杂着潮湿的海水味道,他说:“我在火车站,三个小时后,你到车站接我。”

  沈素颜傻傻地愣在那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看看表,凌晨4点25分。她赤脚跳下床,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穿上,不满意,换另一件,仍然不满意,索性丢掉。

  拿了眉笔去画眉,画了一个才想起来还没有洗脸。去卫生间洗脸,刚走到门边,就被凳子绊倒了……沈素颜坐在地上,抚着疼痛的膝盖,才确定自己这一次不是做梦,邹之瑜,他真的要来了。

  沈素颜的心,被那个电话搅成了漩涡,波翻浪涌。

  二

  约定是两年前就有的。

  那时候,沈素颜刚刚辞职,自己开了一家电脑维修公司。很小的店面,生意也清淡,好在沈素颜生活简单,她要的只是自由。在报社做了三年的记者,她并没有被生活打磨得光滑圆润,性情依然耿直。那次,在她熬夜写出的稿子又一次因为有人打了招呼而被临时撤掉后,沈素颜终于忍无可忍,撂挑子走人。她知道,自己这种性格,天生是不适合职场的。

  沈素颜在自己的店里,像一朵安静的蘑菇,自由地生长着。有客户来就忙生意,没事时就看书、发呆、为期刊写一些爱情故事。

  26岁的沈素颜没有爱情,在经历过大学那场恋爱之后,她的心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人打开过。她只在文字里排练爱情,悲情或者美满。

  认识邹之瑜,是因为沈素颜应编辑的要求写了一个绘本故事,邹之瑜给故事配图。收到样刊的那天,沈素颜翻开杂志,心便微微一惊。画中的女子温婉优雅,与她的字丝丝入扣,环环相契。仿佛作画的人早已透过文字,把她繁密的心事看得清楚通透。

  沈素颜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那三个字──邹之瑜,在五月的阳光下发了一阵子呆,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朵花,正悄然鼓起蓓蕾。

  沈素颜主动跟编辑要了邹之瑜的QQ号,但一直没有加他。邹之瑜却先把电话打过来了,他开口就说:“我是邹之瑜,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要给你寄点东西。”沈素颜握着话筒,惊讶得说不出话。对方就笑,浓厚而磁性的男声问:“难道你不是沈素颜?”

  一周后,沈素颜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装订好的一沓文件,封面上写着:小说技巧分析。沈素颜翻着那沓纸,有些愠怒:什么意思?难道我小说写得不好,需要你来指导?

  翻到最后,她看到一张信笺,上面写着:我正在学习这些东西,顺便就多打印了一份。不用谢。

  邹之瑜的字写得很稚气,歪歪扭扭的,一点不像成熟男人的手迹。沈素颜就笑了,想:我为什么要谢你?

  半年后,沈素颜已经和邹之瑜很熟了。她知道他是从农村出来的,在一家设计院做工程设计,业余画画,喜欢吃烤肉,体重76公斤,喜欢红色的衣服,阳台上种了绿萝和滴水观音,拿手菜是油焖大虾和糖醋排骨……他们几乎每天都在QQ上说话,聊得不过瘾,又接着在电话里聊。邹之瑜说:“小颜,我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你。我们去偏僻的咖啡店喝咖啡,听怀旧的音乐……你要答应我,一定让我给你洗一次头发。”

  沈素颜心中的花蕾,颤颤地露出娇嫩的蕊。她想像着邹之瑜修长白皙的手从自己柔顺的发上滑过,脸便悄悄地红了起来。

  三

  沈素颜发现自己对邹之瑜越来越依恋,邹之瑜去北京开会没有机会上网,沈素颜便整夜地睡不着,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想像中的邹之瑜。他笑,他走,他转身,他抬手,种种。

  事实上邹之瑜在北京还是在西安,对她并没有实际意义,可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塌了一大半。

  沈素颜是个直接的人,不想把感情藏得发酵。可是说出来,总得找个恰当的机会。那次打电话,沈素颜忽然傻愣愣地脱口而出,邹之瑜,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我想见你。

  邹之瑜的笑一下就僵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艰难地说,小颜,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说,我结过婚你不知道吗?

  沈素颜傻了,怔了半天,才急赤白脸地张口辩解道:可是,可是你从来没有提过啊……

  邹之瑜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电话里剩下电流的声音。

  沈素颜忽然大笑,喘不过气,她断断续续地说,邹之瑜,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也会中招,哈哈哈……

  那天是4月1日,沈素颜把自己的心事掩饰在愚人节的戏谑里,她一直笑一直笑,直到笑出两行泪来。邹之瑜不会看到,她心里一树一树开得正好的花,一瞬间全都萎谢了。

  她怎么这么莽撞?邹之瑜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还没有结婚?

  不久后同学为沈素颜介绍了男朋友吴哲,是个医生,家世良好,安稳妥帖。父母朋友都看好他们,沈素颜却不冷不热。沈素颜见识过邹之瑜那样睿智儒雅的男人,再见别的男人,都会先在心里打了折扣。是的,他们怎么能和邹之瑜比?

  沈素颜还是觉得,邹之瑜是最好的一个,她不想放弃。哪怕不能爱,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也好。她能感觉到,对婚姻讳莫如深的邹之瑜,一定不幸福。

  吴哲追得很紧,隔三差五地约她喝茶,带她去看牡丹,在家里为她煲银耳莲子粥,粥在炉子上冒着热气,吴哲在灶前弯着腰缓缓地搅着粥,香气四处漫延,这样平常的家居气息,总会让沈素颜有些许恍惚。她会不由自主地把男主角换成邹之瑜,如果眼前的男人是他,沈素颜愿用20年的生命去换取这分幸福。

  四

  现在,邹之瑜真的要来了。沈素颜不知道邹之瑜来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实现那个约定吗?

  7点40分,沈素颜在火车站,终于看到了她渴慕已久的人。邹之瑜穿红色T恤,剑眉朗目。他张着双臂,微笑着看着沈素颜。沈素颜没有任何迟疑就扑了过去,仿佛这个拥抱,她已等了千年。那双臂非常有力,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5分钟的时间,沈素颜觉得,就是一生一世。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的手始终紧紧握着,眼睛几乎没有移离过对方。

  邹之瑜说,我来出差,中途溜号,想你,就来了,有七天的时间。邹之瑜说,我要让你做七天的女王,让我来侍侯你。邹之瑜还说,奇怪,你怎么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啊……沈素颜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笑,傻乎乎地笑。

  他们俩在郊区租了间房子,沈素颜关了手机,决定让自己失踪一个星期。两个人去商场买了很多东西,床单,被罩,拖鞋,茶杯,毛巾,抱枕,都是成双成对的,好像要过的不是七天,而是一辈子似的。

  两个人去逛书店,去小咖啡馆里喝咖啡,或者就安静地呆在小屋里。邹之瑜每天都给她洗头发,打一盆温水,沈素颜躺在躺椅上,长长的头发瀑布一样倾泻而下。邹之瑜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发丝轻轻握住,细细搓洗。他的手指柔软而温暖,沈素颜闭着眼睛,浑身酥软,她醉了。

  最后一个晚上,两个人在外面的小花园里坐着,沈素颜说起之前的那个梦,说到最后,她就哭了,她把头抵在邹之瑜的胸口,说,不许你离开我!邹之瑜抱着她的头,像犯了错的孩子,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给你这七天的幸福……

  五

  邹之瑜走后,沈素颜像死过去一样,在小屋里整整躺了两天。沈素颜的脑海里不断地响起台湾诗人郑愁予的那首《错误》:我达达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邹之瑜是她的错误吗?他让她体验了世界上最好的爱,却又毫不留情地舍她而去。他不是她倚门企盼等待千年的归人,他是过客。

  三个月后,沈素颜结了婚。

  四个月后,邹之瑜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最后的时刻,他的眼前电影一般漫过和沈素颜在一起时那些幸福的片断。他很想告诉她,他其实是想和她携手一生的,那次去看她时,他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可临走时单位的体检结果出来,他得了肺癌,晚期。

  他给过沈素颜七天的幸福,这是他能给予她的,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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