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4年,我在温哥华。
很早的早晨醒来,我吸烟,就着明明灭灭的烟火,我看着身边的女子,她安静地睡在我的旁边。我就那么久久地看着她,突然间便泪流满面。
她是我的妻子,比我小10岁。我娶她,只有一个原因:她的脸太像一个人。
在我叫错名字的时候,我的小妻子总是笑着问我:亲爱的,云璃是谁?你到底在叫谁?
云璃?想到这两个字,我心里一紧,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只觉得所有的血全积压在心里,仿佛刹那间就要崩裂出来。
云璃是谁呢?她是我爱过、恨过、缠绵过、纠缠过、死缠烂打过、抛弃过的女子。
每次我梦到她我都会很惊奇,我一遍遍地问她:云璃,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把一辆宝马车撞成了烂泥而自己也支离破碎了吗?为什么你还这么娇艳?
她总是嫣然一笑,并不说话,然后转身离我而去。
云璃!云璃!我狂叫着,一次次从梦中醒来。妻子总是被我的叫喊惊醒,她紧紧地抱住我,然后温柔地说:亲爱的,把那个故事告诉我好吗?我一次次听到你在梦中叫着云璃的名字,我想听听她的故事。
二
1994年,我大学毕业后与人合伙做生意,通过各种关系和种种手段,我很快使自己富了起来。那时我老爹是一个高干,给了我不少宽松政策,年少得志,加上英俊挺拔,我很快就成了花花公子,身边的女人来了又去。刘卫东说,小子,你小心玩过了头自焚。
我才不信呢。我觉得美女天生是为我准备的,她们主动地投怀送抱,从我这里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说实话,我舍得花钱,一掷千金的时候多了。
那时我被认为是最幸福的人,23岁,没有结婚,没有太太来纠缠着问那些小狐精是谁。
我没法刻骨铭心地爱上一个女人,因为她们与我都是交易,她们也知道我是不会娶她们的,全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对刘卫东说,30岁之前,我不会结婚,我要玩个痛快。
有段时间我突然烦了丽妮、美姿她们,便用钱把她们打发了。我对刘卫东说,都是些什么人啊,给我找的全是些风月老女人,能不能给我嫩的啊?比如一看就特别纯的那种,什么都不懂,别老让她们教我了,多没劲啊。
云璃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觉得眼前一亮。
太朴素了。我想,怎么穿成这样啊,灰的方格子长裙,一双白球鞋,挺短的头发。刘卫东这傻瓜想什么呢?怎么给我弄来个中学生啊?
刘卫东趴在我耳朵边说,北外的,才上大二,缺钱花,在外面举着个牌子想当家教,我跟她说,让她教育你得了,一个月1000元,她乐毁了。
我也乐毁了,教育我?教育我什么?虽然学习成绩一般,可我英语也过了六级,而且差一点出了国。但我那天装得特别无知,像个暴发户一样,又有钱又无知。我问她英语“是的”怎么说,她居然羞涩地笑了,她羞涩地笑的时候我心里一动,天啊,这年头女人谁还会羞涩地笑啊?
她说yes,我看了她一眼,她牙齿真白。脸上没有化妆,更显得脸色苍白。
我哈哈地笑起来,她这才知道上了当,转身就走。我用英语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她回过头来看了看我说,我不能在你这儿浪费时间,我要去找活干了,我这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别走!我站在门前拦住她,其实,你可以很容易挣到钱,比如,跟我上床,如果你是处女,我可以开价很高。
“啪!”我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脆响,然后她甩门而去。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打我耳光,而且是个女孩子!我愣了好久,然后打电话给刘卫东,让他给我查查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很快,云璃的详细资料来放到了我的桌子上:云璃,来自湖南,北外二年级学生,父母是小学教师,还有一个弟弟。
我觉得她的确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和我上过床有过情的女人,也有大学毕业的,但她们如一只只豹子,明显抱着什么目的,可是云璃没有,甚至,她觉得自己的自尊比那些钱重要得多。
钱,第一次在我这里失去了作用。我心里有点失落,但是还是觉得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动了我。
那天我开着自己的宝马就到了她的学校,在门口等她。
这次,她穿了牛仔裤和白衬衣,头发长了一些。嘿!我说,妞,还记得我吗?你打过我一个耳光。
她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我上去一把拉住了她,为了谢谢你的耳光,我能请你吃饭吗?
那是第一次,我带她出去吃饭。要的菜太多了,她一直说的是这句话。她太怕我破费了,不像丽妮她们。
那天她特别高兴,她说,你真觉得自己错了?
我说那是那是,我错了,我那是胡说呢,你别往心里去。咱交个朋友行吗?
她又羞涩地笑了。她这样笑的时候太美了,我总有一种冲动,但我不敢再那么放肆了,我怕再挨一个耳光。
三
我和云璃开始了交往,常常,我会去学校门口接她。她却说,别来了,不好,让同学们说我好像傍上了大款一样。我可以坐地铁去找你。
我说男未婚女未嫁,谈恋爱是正常的,谁管得着啊?她看了我一眼,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那一刻,我真觉得自己爱着她,可是,真让我和她天长地久,我大概要想想,我离30岁还那么远呢。
那时我已经能牵她的手过马路了,说实话,我有点烦她,如果是别的女人,也许早就和我上床了,但她不行,我稍有点过火的行为她就马上制止我。直到她生日那天,我把她拉到我在一个五星级饭店开的房间里。
那天我搞得特别浪漫,屋子里全是鲜花,红玫瑰和蓝玫瑰占了大半间屋子,桌子上是大大的心形蛋糕,还有蜡烛和红酒。
云璃果然很激动,甚至眼里全是泪水。后来我们真喝多了,她醉眼朦胧地在我怀里说,你真的爱我吗?我点头。
要,你就拿去吧。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刺激的话,我的血一下子就上来了,疯狂地剥她的衣服,看着她洁白如凝脂一样的皮肤,我几乎落泪,这个跟我交往了一年多的女孩子,没要过我一分钱,她兼着三份家教,养活着自己。
那天晚上我热血沸腾,一直到精疲力竭。其实,我知道云璃为什么这么兴奋,因为我让刘卫东往酒里加了东西。
第二天,我开了一张50万元的支票给云璃,说,算我对你的补偿。
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接过支票,走了。
我不想要她缠住我,因为有些女人和你上了床就觉得有了资本,这很让人烦。而男人一旦和女人上了床,马上就会厌倦,只想着找到下一个目标。
四
那个冬天过去后,我和云璃很长时间没有见面。
后来,她来找过我一次,问我还要不,这次能出多少钱。此时,她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了和我从前见过的那些女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弹了弹手中的烟灰说,有一个男人对你很感兴趣,他是我的合作伙伴,不过年纪大了些。
没关系。她说,只要他有钱,反正李甲不喜欢的女人可以让给孙富。
我听了心里一惊,好像什么在扎我。
再见面,我几乎以为认错了人,她在一个老男人身边,那个老男人,是我的合作伙伴。
她画着极浓的妆,穿着米色的吊带裙子,头发长长的卷卷的,我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时,她甚至简陋得有些难堪,但眼神却是清亮的。如今她吸着一支烟看着我,眼神迷茫,假装不认识我。
我心里一痛,她还没毕业啊,怎么会这样了?
趁别人不注意,我把她拉到大堂的角落里。你怎么这样啊?我几乎是愤怒地说,当学生怎么能这样啊?
她往我脸上喷了一口烟说,我怎么了?去年冬天我就不上学了。这样多好玩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老男人,出手比你还大方,送我一辆宝马,还有豪宅,我上什么学啊?
“啪!”这次,是我打了她。下贱的东西!说完,我转身走了。
她变成这样,我知道是为什么。我心里痛极了。
五
后来的一年我倒霉透了,公司遭人暗算,我涉嫌偷税。大厦一倾,刘卫东他们卷走公司好多东西不说,还把我送进了局子。
一年后我出来,公司已经被别人收购了。父亲说给我请律师花的钱是一个女人送来的。女人?我问,谁?多少?
父亲说,是你当初相好的女人吧,这时候还能给你送钱来,也算是重情重义的人了,你应该有个这样的女人。
云璃!我马上想到了她。我跑出来,坐地铁去找她。她原来住的地方我跟她去过一次,是套一室一厅,不知现在她还住在那里不。
来开门的,是一个北漂的小伙子。
我说找云璃。他看了我一眼说,她呀,上个月出了车祸,撞死了,把一辆宝马车都撞飞了。
她就这样死了,甚至,没来得及让我说一声对不起,没来得及让我报答她对我的恩情。
是恩情!不仅仅是她爱我,不仅仅是因为她迷恋我这个流氓!
六
三年之后,我东山再起,再一年,我出国。
直到2003年我遇到现在的妻子小小。
看到她第一眼我便泪流满面——小小,一定是上帝把云璃送还到了我的身边。
小小流着眼泪听完我的故事,她轻轻地捧起我的脸说:以后,就叫我云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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