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爸爸，

　　我好心疼你

　　父亲：龚诚（化名）

　　倾诉者：女儿杰豆（小名）

　　“我爸爸是个送水工，他和我妈妈的关系不好，虽然没有离婚，但已经分居三四年了。现在我和弟弟跟着我爸生活，他为了养活我们，一天要送50多桶水，不管是六楼还是七楼，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他都要一桶一桶地扛上去，目的只是为了得到一块钱的报酬。每天看到爸爸下班回家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要挤着笑脸跟我们说话，我的心好痛。”

　　这条短信来自一个18岁的女孩，她的爸爸叫她杰豆。16日晚上，记者见到了刚下班的杰豆，听她讲了爸爸的辛苦——

　　我家在周口，条件很差，为了抚养我和弟弟，4年前，爸爸来到洛阳打工。

　　去年农历正月初九，我和弟弟来到洛阳跟爸爸一起生活。有一次，爸爸送水顺路捎我去买袜子。到了那家楼下，爸爸让我等他，自己扛起水桶上了楼。

　　忍不住好奇，我跟着他上了楼。我仰着头，看着爸爸右手扶着肩上的水桶，左手捶着后背，艰难地走到三楼就把水桶放下，站在那里揉肩膀。爸爸看到了我，说你怎么跟上来了，快下去。接着，他又扛起水桶往上爬。我一直仰着头，看着父亲汗水湿透的后背，真想说：“爸，我帮你扛上去吧。”可是，我扛不动。

　　晚上，爸爸下班回到家，我想给他按按肩膀，可是才按两下，爸爸就喊“别按了，越按越疼”。于是我赶紧做好饭端给爸爸吃，可是他已经躺在那里睡着了。

　　在我的印象里，这一年多来，爸爸没休息过一天。有一次他发烧，早晨睡到8点才醒，我以为爸爸这下可以在家休息一天了，可没想到，他还是起来去送水了。

　　现在，我在建材市场卖石材，中午不回家，爸爸还要给弟弟做饭。弟弟说，爸爸经常做完饭还没顾上吃就跑出去送水了。

　　现在天热，越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买水的人越多。可能因为他们下午还要上班吧，电话里总是催着快点送到。可是我的爸爸连饭都还没有吃呢。活儿多了，爸爸当然高兴，可是我不高兴，我多希望中午的时候没有人要水，好让我的爸爸吃一顿完整的午饭，然后像普通人一样躺在床上睡一会儿……

　　天越来越热了，我多希望太阳光不要再强了，爸爸常常下午一两点去送水，太晒了。以前，我很喜欢下雨天，尤其是夏天，淋淋雨多舒服啊。可是现在，我却希望不要下雨，我的爸爸也许正在送水的路上，不要淋到他。

　　爸爸，我希望我快点长大，挣很多钱，再也不让你去送水了。

　　（记者 杨文静）

　　7

　　谢谢你给了

　　我完整的爱

　　父亲：李鲁振（1950—）

　　倾诉者：儿子李阳

　　6岁那年，我目睹了生命中第一次死亡——母亲抛下了我和才出生14天的弟弟，永远闭上了眼睛。

　　丧事办完后，爷爷和父亲商量：家里这么穷，不如把小孩子送人吧。父亲沉默了半天，摸摸我的头，看看熟睡中的弟弟说：“再苦，我也会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烈日下，父亲像头挣扎的牛

　　失去母亲的孩子注定比别人早熟。母亲去世半年后，我就在父亲的指导下，学会了给弟弟换尿片、冲奶粉，站在小凳子上和面、做饭。有一段时间，我曾怨恨父亲，为什么他总去砖厂打工，为什么我的童年总是在家务中度过？

　　我没去过父亲工作的砖厂，只知道附近的村民都不去那里打工，因为那“不是人干的活”。可父亲没办法，因为要照顾我和弟弟，他不能离家太远。

　　虽然父亲很辛苦，但那时我并不理解。我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经常惹他生气。１２岁那年，我考试又一次考砸了，就来到父亲的砖厂，想给他送点吃的，压压他的怒火。

　　那是一个烈日暴晒的中午，工人们有的坐在棚子下乘凉，有的在吃午饭，只有父亲还在拉砖。我跑过去，离父亲四五步远的时候停下了。已过不惑之年的父亲光着上半身，绳子套在肩膀上，虽然肩上垫了毛巾，但绳子仍深深地勒进皮肉里。他咬紧牙，脖子上的青筋暴出，使劲往前挣，砖车晃了晃，却依然没动。

　　“爸，我来吧。”一瞬间，我似乎长大了，眼里蓄满了泪水。父亲没说话，他看了看我，将肩上的绳子递给了我。

　　这个交接，像一种仪式，又像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承诺。虽然我和父亲很少沟通，但那一瞬间，我完全理解了他，理解了他对我和弟弟那深沉的爱。

　　对不起，请原谅儿子的自私

　　１２岁，我利用周末帮父亲在砖厂出砖；１３岁，我主动向父亲提出不再上学；１４岁，我离家外出打工；２５岁，我拥有了两家发廊……

　　我有钱了，给父亲买衣服，带他逛公园、旅游，可这些依然弥补不了我对父亲的愧疚——因为是我，让父亲失去了重获幸福的机会。

　　那是母亲去世两年后的一天，我放了学往家跑。一路上，总有七大姑八大姨跟我开玩笑：“阳阳又有新妈了。”我怒气冲冲地跑到家里，责问父亲是不是不要我和弟弟了。

　　当时，年幼的我只知道有个陌生女人要来分享我的父亲，殊不知，父亲再婚也是为了我和弟弟有个完整的家。

　　在我的哭闹下，父亲最终放弃了再婚的想法。

　　这件事一直放在我心里，直到真正长大后，才开始后悔当初的莽撞。可跟父亲提起时，父亲却说，他早已忘了，我和弟弟平安长大就是他最大的安慰，而他自己的幸福，早就随母亲埋在地下了……　     （记者 吕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