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常见的茄子做成华丽的美味的,恐怕只有《红楼梦》里有。
一只茄子用十几只鸡来配,真是牛气得很。有人专门考证过茄鲞这道菜,说是若真经过那么多的工序,茄子早就荡然无存了。
但对于这道菜,我一直非常喜欢。在曹雪芹那才情洋溢的叙述中,刘姥姥无比可爱地二进大观园,贾母摆酒宴招待她。这时,茄鲞华丽登场了。
有人说,这茄鲞油汪汪的一盘,味道像是宫保鸡丁加茄子。也有人说,要做茄鲞,茄子必须要切成极细的丝儿,在太阳底下晒透了才能好做。
其实,茄鲞不是一道热炒,而是一道佐餐的小菜,制作极精细:把才下来的茄子削了皮,只要净肉,切成碎丁,用鸡油炸过,再混上切成丁的香菇、新笋、豆腐干、鸡脯和各色干果,用鸡汤煨干,拿香油一收,另加糟油拌,放在坛子里封严实,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用现炒的鸡瓜子肉一拌,然后上席。
茄鲞的“鲞”字念“xiǎng”,本意是剖开晾干的鱼,引申为切成片或丁的腌制食品。所以,茄鲞的意思就是茄子干。
在《红楼梦》里,茄鲞并非最好的菜肴,和贾母吃的牛乳蒸羊羔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因为茄鲞制作工艺的别致,就吸引了人们的眼球。
我觉得,用来煨茄鲞的汤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味,还有糟油,现在很难见到,据说江苏太仓生产糟油。太仓糟油创始于清朝乾隆年间,秘方酿造,这种油提鲜解腥,开胃口,增食欲,久藏不败,越陈越香,不论是荤是素,只要在菜肴里放入少许,就别有风味。
我试着做过茄鲞,先把茄子切成小丁,加入少许生抽拌拌,再把鸡肉切成同等大小的丁,用鱼豉油、麻油、白胡椒粉、芝麻、姜末、蒜泥各少许抓拌一下,茄子先过油,变色后捞起放一边;锅里放少许油,放豆瓣酱少许,爆出香味,下鸡肉炒至发白后,加入茄丁,之后加入高汤,然后开着小火,等汤烧到差不多干了,找个漂亮的盘装上,养眼,味道也不错。
后来,我又做了次素茄鲞,有一种清甜味。我喜欢那种清淡本真的味,不必用酱油大料繁繁琐琐地烧,烧到最后没了自己。想一想,一个茄子用十来只鸡去配它,丧失了茄子的本味,只剩下茄子其名了。
贪图奢华的人,容易被奢华困住手足。童话《豌豆公主》中,藏在二十层褥子下的一粒豌豆,就惹得公主夜不能眠,真是华丽的衣裳多虱子。
平淡的生活和朴素的食物如一袭家常的衣服,柔软贴身也贴心。要知道人生在世,更多的人过的是柴米油盐和精打细算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