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文化,是民俗文化中活色生香的部分,具有宗教、商业、娱乐、交际四大功能。宜阳庙会中的福昌庙会、灵山庙会最具特色,前者社火表演多,兼有赛神传说,后者百姓祈愿多,兼有佛教学术活动,两个庙会都在春季举行。
福昌庙会每年春季举办,当地人说比过春节还要热闹
福昌庙会的主会场,就在福昌阁下的福昌村,此地原为唐代福昌县治所,东临韩宜阳故城,西临李贺故里昌谷,东距宜阳县城30公里。惜乎采访期间正值盛夏,拍不到春季庙会的盛况,对面的露天舞台和台前广场(如图),似乎还在述说着庙会时的热闹和喧嚣。
据当地老百姓讲,这里每年举办庙会,比过春节还要热闹。由于农历三月初一至初五是庙会的主会期,所以福昌村的村干部,过罢春节就要为会事奔忙。村中热爱社火的人们,元宵节前要开个碰头会,一起商议庙会事宜—— 请哪个剧团来唱戏,请哪些社火团体来助兴,都要合计合计,及早作出安排。放在库房里的排鼓、镲铙等一应家什,也都拿出来晒晒太阳,都弄干净利索了,免得到时候用着不顺手。即使普通的人家,也要打扫庭院,淘米磨面,做好接待亲朋好友的准备。
福昌赛神由来已久,可惜现在不多见了。清代张守基的《福昌阁赛神记》,曾描绘过福昌庙会赛神的盛况。这种赛神活动,组织非常严密,准备阶段只许村中的头面人物参与,妇女必须离得远远的,不能掺和。到了赛神会这一天,祭祀大典有条不紊:参加赛神的社火团体,必须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络绎而至,东社延伸至偃师,西社延伸到洛宁,南社延伸到嵩县,北社延伸至渑池。从这些记载来看,福昌赛神已超越了宜阳地域文化的范畴,成了以洛阳为中心的豫西民俗盛会。
庙会从农历三月初一就开始了,但上社之日,却要等到三月初三。这一天的正午时分,“四方之社以次进”,“排列若严阵,钲(zhēng)鼓篁(huáng)聒(guō),铿锵嘡嗒,轰夏雷,卷秋涛,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意思是说:东南西北四社,从四个方向列队向主会场走来,队伍整齐,铙鼓齐发,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如夏日雷声滚滚而来,如秋风卷起万里波涛,如战马临战跃跃欲试,如千军进发威风凛凛。
“旗挑旄(máo)葆,麾盖数百。遮蔽天日,五光十色,如火如荼”,各社旗帜纷多,这是大场面。大排场的队伍中还穿插着形式不一的杂耍百戏:有抬阁,高高的木桩上,童男童女身着古装,演绎戏文故事;有踩跷,高跷上的矫捷少年,一边行进,一边表演;有舞狮,舞狮人黄衣赤髯,掷绣球与狮子嬉戏逗耍;还有旱船、竹马,犟驴、小丑、芝麻官儿等等,形形色色,穿插跑动,逗弄不止,以助笑乐,活跃气氛。
庙会的兴起,源自宗教和祭祀仪式
张守基笔下的《赛神记》,写到赛神活动的文字并不多,查来查去,也只提到祭祀仪式,寥寥数语,难窥全貌,赛神的具体场面和步骤,不得而知。顾名思义,赛神的主角应该是神,而他描写的对象,却是人,不是神。这样一来,赛神的目的好像是娱人(让人高兴),不是娱神(讨神的欢心)了。
这是一个疑问,其中一定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问题呢?记者询问当地文人,回答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张守基生活的年代,福昌赛神已经从娱神变成娱人了,赛神的主要目的不是祈求神灵保佑,而是让民众狂欢;要么,就是张守基一时疏忽,漏写了赛神的仪式和内容。
我们知道庙会的兴起,源自宗教和祭祀仪式,没有庙,哪里来的庙会?而没有宗教,又哪会有庙宇?庙会庙会,这个“会”,依托于“庙”,这是不言而喻的。有时候我们下乡,开着车走着走着,便遇到了集会,那些小摊小贩,放着后面的空场地不去占,偏偏要挤在拥挤的马路上,搞得交通堵塞。当初我们不理解,后来闹明白了,这地方原来一定有庙会,如今庙宇拆掉了,但庙会的主会场固定不变,所以这些摊贩撵也撵不走,这便是民俗习惯了。
宜阳县教育局退休干部乔文博说,福昌庙会在发展演变过程中,原来的赛神色彩越来越淡化了,逐渐被商业经济和大众文化所替代,其他地方的庙会,大致也有同样的嬗(shàn)变规律。随着庙会社会功能的多元化,庙会的宗教色彩便隐藏起来,但如果仔细观察,依然可以发现拜神活动余音袅袅,散佚在人山人海之中。
瞧!那位提着竹篮、拿着香箔的老太太,来到庙会上,一不买东西,二不看大戏,径直朝福昌阁的神位走来了,她是来拜神的;再瞧!那个中年男子,骑着一辆摩托车,后座上还带着自家媳妇,到了庙会上,他蹲在摩托车旁抽烟,却让媳妇上了福昌阁,这也是专门来敬神的。
不过乔先生说,庙会上这种专门来拜神的人很少,总体上还是以商贸交易为主,同时又是百戏杂陈的大舞台。即使在古代,那些于庙会上吞刀吐火的、弄蛇戏猴的、使枪弄棒的、边吆喝边打场子的,也都是庙会风景,这五光十色的场面,说到底就是“热闹”俩字。一般人来到庙会上,也只顾来看热闹,并不留意波涛人群中夹杂着的拜神者,即使遇上了严肃的法事活动,也觉得无甚趣味,看一眼便转往别处了。
所以,在一般民众心里,到庙会上观看宗教活动是次要的,大伙儿一是来看热闹,二是来买东西,三是来散心、闲逛。所以张守基在《福昌阁赛神记》中说:“凡莅会场,属于赛神者十之一二,属于负贩贸易者十之三四,游观容与者则居其半,而妇人孺子又居十之二三……”这就是说,在与会的数万人中,敬神者不过占了一到二成,若把赛神队伍中那些打旗、奏乐、杂耍表演的人除掉,真正“趋跄拜跪”,从内心里敬神的只占百分之几了。
这是符合古代“ 现实情况” 的,那时交通不便,消费水平低,老百姓到庙会上购物,是一种便当的选择。就拿宜阳为例,许多庙会的会期,都选在农事闲暇的春季,如二月的鱼泉庙会、灵山庙会、三月三的福昌庙会、花山庙会、九龙洞庙会等,在这个时段办庙会,大地回春,农人清闲,景色美丽,气候适中,无疑为人们踏青郊游提供了便利。
早在隋唐时期,就有了灵山庙会的雏形
很多人到过灵山寺,这地方离宜阳县城很近,出城西行七八公里就到了。
灵山庙会的名气,不亚于关林庙会,时至今日,山西、陕西、三门峡、南阳等地,年年都有客商来此赶会,庙会举办的佛教学术研讨会,也吸引着北京、杭州等地的佛教界人士前来参加。
灵山庙会的主会场,原来就在庙里和门前,近年来由于车辆太多,主办方便在山门前崖下修了个停车场,几百级的石阶,顺着山崖就上去了,为游客登临增添了乐趣。寺院所在的凤凰山,植被和绿化都很好,有苍翠的乌柏覆盖,站在山上往下一看,庙宇前后,翠绿轻染,庙会之上,众生芸芸。拜神的香烟袅袅升起,给松柏间的屋宇添了几分灵动的色彩,可谓春风含香,梵音缭绕,有形中化出无形,使你品味出禅味。
这座佛教名刹,有好几个别称,这是许多人所不知道的,“报忠寺”、“悬泉寺”、“寿安西寺”,都是它的旧称。它的创建年代不详,早在隋唐时期,每年农历二月初一、十五,灵山寺就香客云集,来的人多了,难免有食宿之需,也就有了庙会的雏形。到了宋朝,有组织的灵山庙会初步形成,会期扩展为二月初一至十五,形成了一定的规模。明清时期,佛事尤盛,香客游人达十余万,一些僧院的住持、游僧也集会灵山,开办经课,弘扬佛法,这就有了学术交流活动。
清末民初,灵山寺历经战火,寺院建筑虽有破损,但香客游人不断。解放后,政府加强了对寺院和庙会的管理保护,特别是从2000年开始,宜阳县每年都会举办文化庙会,每年农历二月初一至十五,庙会搭台,经贸唱戏,吸引游客,保留并增加了庙会的内涵。
通过离奇故事来教育人,正是庙会文化的一大特点
灵山庙会的特点,一是会期长;二是宗教气氛浓,该寺与杭州佛学院有业务往来,不断举办佛教学术研讨会,学术氛围浓;三是民间参与热情高,传说这里的送子观音非常灵验,求子的妇女来烧香祈愿后,回家时都要多买一张车票,意即带着“孩子” 回家,所以该庙会又称“祈娃娃会”。
说起祈娃娃,当地有个传说,有一对夫妇,结婚多年仍无子,婆婆心急,天天埋怨,公公发愁,常抽闷烟。但生孩子不比种庄稼,不是种上了就能有收成,小两口自然也着急,夜夜都像热锅上的蚂蚁瞎折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看就要断了香火,他们只好四处求医,可小两口都30出头了,生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后来,他们听说灵山寺“祈娃娃”灵验,便趁着庙会来祈娃娃 。
俩人到寺内一看,见观音殿、三圣殿、老母洞三处都有泥娃娃,再看看院中的松柏树上,那些如愿生了孩子的人,正纷纷往树枝上拴红绳呢!这一看,俩人来了精神,那就赶紧拜神吧。他们看观音殿里跪拜的人最多,就给送子观音烧了香,磕了头,许了愿,往功德箱里投了钱,拿了个泥娃娃放在身上。临出门,女人见门口还放着一些泥娃娃,又悄悄拿了一个塞进裤兜里。
两个月后,女人有喜,一家人欢天喜地,早早地就为孩子起了个名字,不曾想后来生了两个,全是男孩。好家伙,双胞胎!这下子不得了,一家人高兴得没法说,只顾养孩子了,孩子满月也没去还愿。
转眼,双胞胎两岁了,小两口忽然想到当时许的愿,该去灵山寺还愿了,于是他们带上俩娇儿,来到了观音殿。一番祭祀,百般感谢,放下了一些钱,起身离开寺院,沿着山道高高兴兴往家走。突然,山坡上有响动,一块大石头掉下来,正砸到老二身上,老二当场就不行了。说来也怪,当时没刮风没下雨,怎么会掉石头呢?于是当地人纷纷议论,那女子当初心不诚,顺手偷了个泥娃娃,凡是偷来的,就不是自己的,所以观音又把这个娃娃收走了。
这个传说不可信,但凡来祈娃娃的,人家都要讲这个故事给你听,老百姓认死理,做任何事情,都要老老实实,不能做手脚,不能投机取巧,否则便会有报应。通过离奇荒诞的故事来教育人,正是庙会文化的又一特点,这一点是不容忽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