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显陵”上荒草凄凄,大风一吹,沙沙作响,听来仿若骂声一片。 (资料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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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阳有个皇帝陵,但宜阳人不搭理它,原来这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儿皇帝”—— 石敬瑭的陵墓。如今该县大搞旅游开发,却从未动过开发此陵的念头,且以此人死葬宜阳为耻,其实这不是科学的态度。
黄土无辜,埋了奴骨;历史往事,却可钩沉。
宜阳石陵村西,有一覆斗形土冢,为后晋高祖陵,史称“显陵”,埋的是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此人臭名昭著,活着的时候卖国,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死后其后裔来守墓,感到羞辱,就不姓石,而将石字头上的一横,移到了下面的口字中,改为白姓。
对于改姓这一说法,记者曾问过石陵村的白姓人家,他们都不承认,说那是瞎说的。前几年,曾有外地石姓后代来续家谱,被他们婉言谢绝了。我调查了一下,该村虽叫石陵村,但姓石的人远远没有姓白的人多。白姓人迁移到这里时,已经是明代末年,距石敬瑭生活的后晋已有六七百年的时间了。这里的人都不愿和石敬瑭拉关系,即使是当地政府,也懒得管这个大土堆。其实,任何一处文化遗存都有保留的价值。我的看法是,有口可骂此皇帝,无端不可弃此陵。
这个陵墓,其实保存得还不错,一千多年过去了,还高高大大的,矗立在田地里
陵边有一方残碑,依稀可辨“后晋高祖”几个字。
村里人说,前几年还有一个望柱,现在已经不见了,可能埋到地里了;陵前原来还有一对石狮子,不知何时“跑”到了村里,一雄一雌,模样俏皮,成了村中小儿的坐骑,黑亮光滑,摸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棱角了。
目前整个宜阳县,地面上能看到的帝王陵仅此一个。岁月悠悠,千年既往,此陵犹在,当数宝贵的遗存,至于下面埋葬的,是不是被我们骂了上千年的“人中垃圾”,倒应客观地去看——
实事求是地说,石敬瑭生活的那个时代,本就是一个乱世,这个时代夹在唐宋之间,属于五代,战乱频仍,大家都在争着做皇帝,一朝一代,换得很快,江山频频来易主,城头变换大王旗,今天你还是后唐之民,明天可能就成了后晋之臣,须知在这样的乱世,人们的道德系统基本上是混乱的。石敬瑭本来就不是汉人,他祖上是沙陀人,属西北少数民族,后来他取了个汉名“石敬瑭” ,要到中原开拓自己的领域了。
石敬瑭小时候倒是个“三好学生”,不爱说话,只爱读书,生性忠厚。他的父亲是将军,领兵打仗很有一套,石敬瑭在军队中长大,喜读兵书,崇拜李牧、周亚夫等古代名将,谈起兵法来头头是道,射起箭来也是百步穿杨,深得后唐庄宗义弟李嗣源喜爱。李嗣源看他有发展前途,便将女儿嫁给他,让他统率“左射军”。
同光四年(公元926年),后唐治下魏州(今河北大名县)发生兵变,李嗣源奉后唐庄宗李存勖之命,率劲旅前往征讨,石敬瑭也一同出征。他们来到魏州城下,李存勖的部队突然哗变,要拥李嗣源为主。
这有点像赵匡胤的黄袍加身,凡是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是“当事人”具备称帝的条件,甚至自己本身就有野心。李嗣源当时到底怎么想,我们不得而知,反正他有些犹豫,甚至还想返回洛阳向李存勖请罪,弄得部下对他很有意见。
这时,他的女婿石敬瑭不再当“三好学生”了,决定造反了,他劝岳父:“您现在领兵在外,部将皆反,主帅不反,恐有杀身之祸!”李嗣源只好同意举事,石敬瑭主张先夺取开封,再回军洛阳,以成就大事,李嗣源接受了这个建议。
石敬瑭自告奋勇,亲统敢死队为前锋,抢占了开封,又回兵渡汜水,然后直取洛阳。纷乱中,后唐庄宗李存勖被杀,李嗣源入洛阳称帝,即后唐明宗。
老丈人做了皇帝,女婿自然要受到重用,石敬瑭就做了河东节度使,镇守太原,成了大军区司令员。
石敬瑭当时45岁,契丹主耶律德光34岁,石敬瑭反过来撵着人家喊爹,确实让人耻笑
李嗣源也有严重的心理缺陷,他疑心太重,甚至猜忌他的儿子,使得君臣离心,叛将时有出现。公元933年冬,李嗣源病危,他儿子秦王李从荣,怕帝位落到其他兄弟手中,便带兵逼宫,想抢先控制政权,却让禁军杀死。经此一吓,李嗣源忧愤而死。
李嗣源死后,他的另一个儿子宋王李从厚接了他的班。李从厚对各地节度使不放心,把“大军区司令员”调来调去,反复折腾——原来在别处当节度使的李从珂,被调往河东担任节度使,石敬瑭则被调往成德(在河北)当节度使。
李从珂有意见,举兵造反,带兵攻进洛阳,杀了李从厚,当上了皇帝,是为后唐末帝。此人和李嗣源一个毛病,照样猜忌部下,这样一来,手握重兵的石敬瑭,便也学着李从珂的样子造反,李从珂大怒,派张敬达领兵讨伐石敬瑭。
石敬瑭担心打不过张敬达,终日焦虑。这时,一个幕僚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向契丹求援。自古以来,国家发生内乱,多有向敌邻借兵的,这事不稀罕,关键是这个幕僚出的主意,是让石敬瑭“称臣于契丹主,且请以父礼事之”,让他向尚处于游牧阶段的异族王称臣,并且称呼对方为老爸,自己当儿子。
这就有点过分了。
你该问这混蛋是谁?咋出了这样的坏主意!说来惭愧,此君竟为我们洛阳人,进士出身,本是石敬瑭的掌书记。此人不但让石敬瑭去当干儿子,而且建议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约事捷之日,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与之”,意思是说,等契丹出兵灭了后唐,就把以上地区送给敌国。
这价码开得也太离谱了,石敬瑭的手下都反对,大将刘知远说:“称臣就够了,当儿子太过分;多给财物尚可,割地送敌太不该!”
其实,石敬瑭是否把契丹当成了敌国还不一定,他本是沙陀人,与契丹人同属胡人,胡人之间,谁愿当爹,谁愿当儿,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似乎不值得我们大惊小怪。但石敬瑭称臣时已45岁,契丹主耶律德光才34岁,前者比后者大十几岁呢,石敬瑭反过来撵着人家喊爹,确实让人耻笑。
石敬瑭倒是很守信用,不但割了燕云十六州给契丹,每年还给“爹爹”送去金帛30万
话说契丹主耶律德光正在草原上,忽见石敬瑭的使者送礼来了,而且开出了这样的好价码,当即高兴得眼睛发亮。他妈的!我祖上数次入侵中原,均无功而返,现在他们主动送礼上门,我只要率兵去趟一趟浑水,就可以得到燕云十六州,干!傻瓜才不干呢!
于是,耶律德光亲率铁骑五万,洪水一样席卷中原,后唐军队大败,晋阳之围马上解除,契丹人帮忙帮到底,又护送石敬瑭返回洛阳——唐末帝李从珂一看不妙,举家自焚。后唐灭亡了。
一个新皇帝出现了,这便是石敬瑭,国号大晋(史称后晋),是为公元936年,石敬瑭45岁,年富力强,正是大干事业的好时候。
后晋新得天下,四方并不安定,藩镇多未臣服,不时兵火四起。这时,石敬瑭重用的还是洛阳人桑维翰。石敬瑭说,你看局势如此不稳,怎样才能治国安邦?赶紧给个方案吧!桑维翰说,这有何难?我给你五项治国方略,保准管用,一是履行诺言,备上厚礼,以事契丹;二是善待兵士,以修武备,加强治安;三是推诚弃怨,团结部下,以抚藩镇;四是关心农桑,发展经济,以实仓库;五是发展商业,优待商贾,以积货财。
这一套治国方略,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应该说桑维翰还是很有眼光的,但错就错在,他把“以事契丹”看得过于重要,奉行的是屈辱外交政策,以至于引起了众怒。
当时,新政权刚刚建立,府库空虚,人民贫穷,但契丹自恃有恩于后晋,来了个狮子大开口,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贪得无厌——石敬瑭倒是很守信用,不但割了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还毕恭毕敬地尊耶律德光为父皇帝,每年给“爹爹”送去金帛30万,逢年过节还要送上无数珍宝。条条通关路上,尽是送礼车辆,老百姓看着、骂着、恨着,说这个儿皇帝真不要脸,把人都丢尽了。
而契丹君臣却很高兴,出了一次兵,就搞了个殖民地,还认了个干儿子,于是便趾高气扬起来,他们对送过来的礼物稍有不如意,便派人到开封责骂,弄得石敬瑭唯唯诺诺,却也没有办法,只有一个劲儿地道歉,搞得后晋的官员,谁都不愿到契丹当使者。自从后晋立国,屈辱便折磨着大家,怨恨弥漫在中原。
而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这步棋,走得大错特错,给后世带来了无穷灾难。
石敬瑭在人民的责骂声中,忧郁而死,时年51岁,葬于宜阳,庙号高祖
燕云十六州,包括今天的北京、天津乃至今山西、河北一带,地处长城之内,农耕发达,物产丰富,一眼望去,沃野千里,地平如镜,有骑乘之便。契丹得到燕云十六州后,不但经济上“益富饶矣”,而且操练起骑兵来,在平川上往来驰骋,真是高兴死了。
可怜这中原沃土,从此北方门户大开后,再无天险可守,自五代到北宋数百年间,北方强虏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历朝历代,围绕燕云十六州的收复与反收复,不知打了多少仗,历经了多少浩劫,死伤了多少将士,从杨家将到岳家军,都跟着吃了老鼻子亏。
这样的儿皇帝,可想有多窝囊了!到了后晋天福七年(公元942年),石敬瑭在人民的责骂声中忧郁成疾,六月里死了,时年51岁,葬于宜阳,庙号高祖。他当了一场儿皇帝,不过在位7年,说来也是不值。
他死后,他的侄子石重贵继位,又胡乱折腾了七八年。
历史对石敬瑭的评价,向来都是骂声连连,但也有为他翻案的,说他不是不想反抗,也曾几度和契丹摩擦,问题是国力不行,根本打不过契丹。石敬瑭死后,他的接班人倒是和契丹宣战了,结果招致铁骑踏来,横扫中原,后晋灭亡了不算,人民也受到了战争的牵连,何苦?
我们不会同意这种说法,因为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大众,本就是史官和评论家,对石敬瑭的评价,只要看看宜阳人对待这个陵墓的态度就知道了。据说,当年石敬瑭一当上皇帝,便开始为自己选址造墓,撵风水一直从陕西撵到宜阳,才选中这块风水宝地。此陵山环水抱,负阴抱阳,确是一块好地,但自从他埋到这里后,这块地便臭了,老百姓死了都不愿往这里埋。
好风水掩盖不住坏名声,到头来还是荒冢一堆,大风一起,荒草沙沙作响,听来仿若骂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