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海的夜空，霓虹在忙碌中闪烁，七月的天，竟少有地清冷，裸露在被子外的肌肤，那是一种浸入心脾的凉，透心凉。于是，做爱。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小蝶感觉到一丝温暖。

　　小蝶安静地看着躺在床头大口呼吸的林锦然，然后慢慢地扭动着像蛇一样的身子贴近他，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说，我是你的人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林锦然推开她。你不该来的！他望着天花板说。

　　她这样做，完全背离了他的初衷。现在的他好像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像一个失足的孩子。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小蝶说。当她独自一人义无反顾地奔向他所在的城市时，她就决定爱他，认真地爱，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那个时候她在自己的城市，他一天到晚给她打电话诉说爱恋。

　　他们之前并没有真正见过对方，如果说网恋是种时尚，话恋就是一种超前时尚。一次意外的错误通话，一个简短的聊天，让他产生思念的外地女子，使在婚姻上过早失去爱情的他禁不住一次一次拨通那个错误的号码。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爱情童话里，依靠没有感情的婚姻维持他在公司总经理的权位，而又从电话情人那里填补情感世界的空寂和缺憾。

　　然，小蝶固执地跑来上海，让他猝不及防，如一朵正欲怒放的百合，开出的却是仙人掌，如针如毡。　

　　小蝶知道他已婚，但她坚持认为，爱情和婚姻没有关系。

　　二

　　林锦然是家私企总经理，平时工作繁忙。除了到他为她买的别墅中，陪她玩不休不止的赤裸游戏，再奢侈一点，就是难得一次带她去人烟稀少的公园逛逛，躲到一个偏远的地带过她梦幻里出现过的风清云淡。他很少打电话来，更不许小蝶打电话给他，因为他有妻子，他有他的正常生活。　

　　所以，她经常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上海的街头踱步。小蝶喜欢去车站，她喜欢那里的人来人往，听汽笛的声音撕裂午后的宁静。　

　　列车停下的时候，她看到一对年轻人下来。然后，当那个男人转身去拉女人的手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袁朗！

　　袁朗和那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扰旁人。那女子清新可人，如出水芙蓉。盯着那女子看，小蝶心里泛起一股醋意。　

　　假如我当初答应嫁给他，是否也能独享如此宠爱？

　　手机在她来不及多想的时候响起孙楠的拯救，声音在广场上竟那么张扬，引得周围人的目光传了过来。她打开手机时，刚好和他的目光对视。

　　小蝶，对不起，唐笑今天身体不舒服，我要陪她去医院。晚上我再去看你。　

　　从打开手机到关掉手机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她没说一句话，只看着他凝望着自己，她确定袁朗认出了自己。

　　小蝶没想到袁朗会把电话打到她的手机上，他说，小蝶，我要见你。

　　三年未见，他们连最简单的问候都没说，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在上海买了房子。袁朗看着小蝶，我做到了，虽然迟了一年。现在，你可以嫁给我吗？

　　他当真了，他还爱着自己。小蝶的心竟有一种苦涩，多么纯粹的男人，他若知道我现在是一个男人包养的情妇，他还爱我吗？

　　小蝶没有回答，她只说，上海的变化真大。

　　三

　　林锦然来电话时，小蝶正依在窗台看空寂的夜色。和袁朗道别时，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小蝶的心竟有点疼。

　　什么是爱情？小蝶不觉茫然。当初，袁郎对自己真的很好，可纯真的年代不懂得珍惜，觉得自己属于繁华似锦的大上海，属于从未谋面的林锦然，那才是自己的白马王子，那才是自己的爱情。

　　于是，她说，袁朗，我要去上海，那才是我的城市。袁朗的脸上溢满了忧伤，他说，小蝶，如何才能留下你？

　　小蝶不忍伤了这么好的男子，她说，你如果爱我，就在上海买了房子等我。

　　袁朗咬牙说好。小蝶说，一年为限。袁朗切齿到脸红，还说好。

　　谁能看到未来，看到在某一天，他们真的在上海的街头相遇？小蝶又怎么能想到，袁朗会傻到为她坚持扔下教师的工作，孤身来上海打拼。如今，他真的有了房子，只用了两年。在上海要做到这样的奇迹，得付出如何的艰辛？

　　“我拿什么拯救，当爱覆水难收，谁能把谁保佑，心愿为谁等待……”小蝶静静地听到第五遍的时候按了接听键。

　　宝贝，怎么现在才接呀？你来国茂饭店，我等你。小蝶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这就是她千千迢迢从家乡来到上海要寻找的爱情吗？　

　　偌大的包厢，精致的佳肴，林锦然今天格外亲切，他们像一对情意浓浓的情侣或者夫妻。他夹菜喂她，吹凉热的蛋汤再送到她嘴里。

　　小蝶不觉有泪滴在蛋汤里，然后，连同蛋汤一起流进肚里……　

　　那些日子，袁朗不停地打电话来，话很少，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或者是长时间的沉默，但小蝶的感觉是如此温暖，就像他们刚开始恋爱时，似乎他们不曾分别，昨夜还一起看过一场电影。　

　　如果还能回到从前，一切还能如旧吗？　

　　对于小蝶，这个世界的爱有两种，一种是林锦然，另一种是袁朗。和林锦然在一起，似乎只有做爱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他是爱她的；而袁朗就像空气，如此贴近自己，一直侵入她的心。

　　四

　　小蝶一个人在上海的街头数自己能看到的高楼。累了，去咖啡厅坐一会儿，等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响起的电话。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喝咖啡时会感到一阵恶心。小蝶想，是不是一个人的咖啡，都是让人反胃？

　　最近，林锦然来的次数多了。每次鱼水之欢后，小蝶的肚子都感到有点疼，很不舒服。她没有告诉林锦然，她在想，倘若她的身体不再适合做爱，他是否还会经常来看她？　

　　在下一次闲逛时，路过医院，小蝶就拐个弯进去了。坐在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子，看上去有几分高贵气质。小碟一直想做一个有气质的女子，像眼前这个女子，所以多看了她几眼。

　　那女子也感觉到了，转脸和她对视。不知为什么，小蝶突然觉得有股熟悉的气息扑来，竟对这个陌生女子有了几分亲切。

　　唐笑，到你了。那女子听到叫声起身向里走去。

　　唐笑？她是唐笑？林锦然的妻子！她爱着的男人的妻子！

　　她突然有股罪恶感，觉得自己像一个恶毒的蝎子，慢慢地分泌出毒液，侵蚀着一个完美的家庭。

　　听到医生说恭喜时，小蝶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她想打电话告诉林锦然她有了，可是想起刚才唐笑的那双眼睛，却怎么也按不下手机键。

　　晚上见到林锦然时，她正要开口给他一个惊喜，他却先给了她一个惊喜。

　　小蝶，唐笑有了。我要做爸爸了。我好开心！　

　　那一夜，小蝶咬着嘴唇配合着林锦然的姿势，泪，还是忍不住涌了出来。

　　五

　　小蝶没有告诉林锦然她也有了。她决定去医院，去删除一段错误的爱情。

　　就在要进医院时，小蝶被一个声音叫住。转过身去，她看到了袁朗。

　　这是一间别样的咖啡屋，它有着别样的名字──天堂隔壁。

　　他们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电话又响了，还是孙楠的拯救，这是属于林锦然的电话。她没有接，静静地坐着。

　　一直以来，小蝶都以为这样的感情是可以天长地久的。但原来，感情并不是自以为是。她关了手机，自语，我该拿什么拯救爱情，谁又能把我拯救？

　　小蝶，回到我身边吧，我们重新开始。袁朗看着她。

　　小蝶感到悲伤，还有无奈，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蝶了。

　　为什么不是呢？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袁朗伸出手，轻轻整理她的头发，将散落在肩上的长发收到脑后，像疼惜自己的孩子。

　　小蝶说，好，如果你爱我，就再等我一年。一年后，你就在这里等我。

　　袁朗点头，两年前，你在成都给了我一年的希望，要在这个城市里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可我用了两年。这一次，你又给了我一年的约定，我还会等你，但我求你，允许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小蝶泪如泉涌，心里默默地说，倘若我没有他的孩子，倘若一切真的可以重来，我会和你认真地去生活。可我已经没有资格。

　　和袁朗说保重时，他们在咖啡屋里看着对方的眼泪落下。

　　六

　　一年后的上海，还是那个天堂隔壁，小蝶走进去，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大厅里放的是孙楠的歌曲，竟是熟悉的拯救。刚坐下，服务生就上前递上一杯咖啡，说这杯咖啡的名字就叫“拯救”，每位到这里的客人都可以免费享用一杯。

　　小蝶“哦”了一声，捧起饮了一口，不禁皱眉，怎么这么苦？

　　因为等人的滋味真的很苦！小蝶闻声转身，就见到了袁朗。

　　原来，一年前，小蝶走后，袁朗就把这家咖啡屋盘了下来。他就在这里，等小蝶在这一天到来。

　　袁朗说，你来了？

　　小蝶点头，我来了。

　　袁朗说，还走吗？

　　小蝶说，不走了。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不走好。袁朗上前紧紧拥住她，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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