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养了头招人嫌的猪,有圈不进,有窝不睡,非得躺在我家大门口,人进进出出,得跨着它过去。熟人还好,它不耐烦地抗议两声就放过去了;生人嘛!哼哼……弹腾着身子,张着嘴、呲着牙想咬人;奇怪的是,母亲进出它都让路。
我们都说这头猪看人下菜,没个猪样,全是母亲给惯的。我们早就撺掇着卖了它,可母亲总说还小,再长两天。
一天,收猪人来了。我们讨价还价半天,决定卖它,谁知,飘来了饭香味儿,母亲一下子就反悔了:“不卖了,不卖了!人该吃饭了能不让猪吃?怪可怜的!”收猪人气呼呼地说:“嫂子,这不玩人嘛!”
过了十几天,收猪人又来了,进门就嚷:“嫂子,卖了吧?猪价正高呢!”母亲一听价钱就心动了。
为了对付俺家那头猪,收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其中一人的裤腿还被猪扯破了。其嚎叫声甭提有多瘆人。收猪人喘着粗气直骂这头猪成精了,恁厉害!上秤一称,正好250斤。
送走“瘟神”,大家还未清静会儿,却猛见一怪物撞门而入,直往猪圈蹿,后面还紧跟着那几个收猪人:“嫂子,猪跳车了……”
母亲见状“哈哈”大笑:“算了,既然跑回来了,再喂两天。”
紧接着,猪流感来了,猪价猛跌。猪继续“看大门”。
那天晌午,母亲刚从地里回来,后街的夫妻俩就慌慌张张地跑到我家,气呼呼地说:“嫂子,快去看看吧!才往菜地浇了两担水,你家那猪就去把菜苗糟蹋了,还躺地里打滚儿,赶都赶不走。”母亲锄都没顾得放下,一路小跑跟到菜地。可不咋地!嫩生生的菜苗硬是被啃的啃、压的压,地中央还被“扑腾”了个大坑,坑里睡大觉的正是俺家那头猪!一听见动静,那厮就支棱起大耳朵,鼻子里微“哼”一声,头也不抬,乜斜着猪眼睛瞧。当瞥见跟在后面的母亲,它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而起,撒腿就往家里跑,溅起的泥浆四面开花。
收猪人又来了,这次把猪捆了个结实。母亲望着载猪的三轮车直愣愣地目送了老远……
中午吃饭时,母亲还絮叨那头猪: “咱那猪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杀了。当猪怪可怜的!”
听着母亲的话我直想笑,刚想打趣两句,就被噎在了喉咙口—— 只听母亲又说:“平时你们不在家,我还可以跟它说两句话。”
(嵩县旧县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