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勒泰回程,经高昌遗址和交河故城后,我们决定一路向东,横穿苍茫的北方大地。
车走长城外,沿途所经多是历史上的游牧之地。铁马金戈和狼烟烽火仿佛在眼前闪现,把人带回到那扑朔迷离的北方少数民族的历史。
从战国到西晋的漫长岁月里,匈奴一直是在北方驰骋自如的天之骄子,这群被欧洲人称为“上帝的鞭子”的草原流民。绵延的长城作为守御的屏障,与其说是表现了汉人的智慧,毋宁说是彰显了匈奴的威猛。
来如闪电,去若旋风,进退得失中,北中国的大地便几度桑田,几度牧场,忽而汉妾辞宫公主和亲,忽而单于来朝俯首称臣。
让人惊异的是,不可一世的匈奴人为什么非但没能入主中原,而且在并没有受到外来力量的致命打击下,就无声无息地消逝在历史的漫漫长夜中了呢?那么长的时间,他们就没有创制自己的文字、法令?就没有形成真正的国家建制?武装斗争都是浅层次的,文化和文明的撞击才是真正关系民族前途的竞争。匈奴,匈奴,魂归何处?
一百多年后,即使在唐朝最繁盛的时期,唐和西域的联系仅仅是通过突厥和吐蕃这两个部族之间的窄窄的孔道。突厥赤地荒漠,吐蕃天高地寒,自然不能从根本上和汉族抗衡,李氏政权和他们基本上和平共处。后来虽然契丹、党项和女真对两宋步步紧逼,但它们实际上只是替蒙古人打了前站而已。元朝地跨四海,但只会打江山不会坐,不到百年便被赶下了历史舞台。
这些少数民族早已退隐在历史的大幕之后,后来的满族才深刻影响了历史的进程。即使在今天,它在许多中国人的心里还留着长长的影子。
努尔哈赤在白山黑水间迅猛崛起,入关称雄,一统天下。八旗旌旗所指,终于使山海关以内让满人垂涎已久的华夏河山成了他们的私家花园。
但八旗入关之日,就是他们雄风磨灭之时。以功臣自居的满族贵族开始在北京的茶房酒肆里谈天说地,在胡同街巷间遛狗逗鸟,创业者成了寄生虫,成了标准的纨绔子弟。
终于坚船利炮来了,工业文明来了,大刀长矛节节败退,自然经济渐渐解体,偌大的一个国家只会奴颜卑膝,只会割地赔款。
万里长驱,天涯纵横,重重的关山都被抛到身后。车窗外掠过的是秦汉的月色,车轮下碾碎的是唐宋的烟尘,车前方依稀是明清的背影。为使诗多幽燕气,特向冰天拍马行,民族的兴衰和国家的命运总引起人深长的思考,发自灵魂深处的追寻和呼唤如警钟般在心头时时响起,穿越历史的时空悠悠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