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珊的指尖就要触到最后一盏灯的开关时，茶社的门被人推开，一天的疲惫在这一刻化作了郁闷。

　　不等雨珊开口，那人便径自躺在门厅的沙发上。雨珊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给他沏了一杯清茶，然后静静地等在旁边，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的动静。

　　雨珊在这个茶社打工已有两个月了，为了生活，她不得不从高考落榜的阴影中走出来。她干得很努力，收入勉强可以交足夜大的费用。

　　沙发上躺的那个人好像没有要醒的意思。在茶社，喝多了酒来这里清静的人雨珊见过，雨珊对这类人不屑一顾。可今天，雨珊不忍心唤醒他，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走近些看，那是一张略微瘦削的脸，带着憔悴，沉沉地睡着。

　　雨珊心里忽然有一些怜悯，她扯过沙发巾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趴在桌子上的雨珊感觉有人在往她肩上盖着什么，惊醒后才发现，两个肩膀麻木难忍，腿酸得在站起的那一刻差点摔倒，幸亏被那个不速之客及时扶住了。

　　对不起，害你等了我这么久，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喝成这样了！

　　没关系，你既然醒了，就赶紧回家吧，家人会着急的。

　　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于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起走入了深秋的夜色中。

　　二

　　雨珊一天都在犯困，昨夜那个不速之客让她睡眠严重不足，在课堂上哈欠连天。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雨珊强打精神，准备去茶社上班。

　　一连串的喇叭声，引得路人循声而望。雨珊发现那声音好想是冲自己而来，果不其然，昨晚那个不速之客从车上下来，向自己走来。

　　雨珊不是那种张扬的人，很不习惯被别人这样看着，她局促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道他说了多少话，但最后还是听明白了：辞职，做我的女朋友。

　　雨珊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也许，从相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相爱；也许，在他忧郁的眼神里，雨珊就跌进爱的深渊无法自拔。

　　辞职后，雨珊除了上课，就是每天等他，子萱的电话。

　　子萱很忙，但每天都会在黄昏时骑单车带着雨珊在附近的河堤上遛弯儿——雨珊不喜欢坐汽车的感觉，她更喜欢两个人自由地呼吸新鲜的空气。有时雨珊会让子萱背着她走，她有着较重的气管炎，经常和中药打交道，背着她，闻着她身上的药草味，他说，怪不得小时候算命的说我将来要娶个药罐子，原来这个药罐子就是你呀。雨珊就笑，说，那我情愿当那个药罐子。子萱却不许她说下去，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再生病了。

　　子萱的家在北方的一个小镇，来洛阳投奔做药材生意的亲戚们，他很努力，深得亲戚们的喜爱。子萱很尊重那些长辈，总说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他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功。

　　子萱说，等时机成熟了，一定会带雨珊和他们见面。

　　临近春节时，子萱和几个老乡要回家过年，他没有叫雨珊同行，只是在上车前打了一个电话，叫她注意身体，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雨珊怀揣着为子萱绣着“萱”字的花边手绢，傻傻地跑到车站，但没能见到子萱。

　　整个春节，没有子萱的电话，雨珊猜想他一定是和家人相聚得太开心了，无暇顾及其他。

　　雨珊每天骑着单车，到结着薄冰的洛浦公园河堤去看冬天的落日。很快，雨珊的气管炎又发作了。冬日的阳光软软的，风却很刺骨，迎着风的她，有时咳着咳着便咳出了泪。雨珊想起他说过的“有我在，不会让你再生病了”，心里便觉得暖暖的，眼泪却好像结成了冰。

　　三

　　过完正月十五，第一天下课，雨珊就看到子萱等在学校门口，她飞一样扑进子萱怀里，眼泪流得一塌糊涂。

　　雨珊总觉得子萱的脸很憔悴，眼神有些躲闪。

　　子萱说要带雨珊去远些的地方玩，要给她多留些美好的记忆，雨珊傻傻地跟着去了。到了少林寺，子萱说寺里开过光的玉佛很灵，他们就请了一对，挂在彼此的脖子上。

　　回到洛阳，子萱发现他的玉佛不知道什么时侯不见了，雨珊的心里掠过一丝不祥，把自己那块送给了子萱。

　　接下来的日子，子萱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雨珊有种说不出的恐慌。

　　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在他们租住的小屋里，他们听到了楼下的嘈杂声，敏感的子萱拉起雨珊疯一样冲上楼顶天台。刚刚关上天台的门，就听到他们小屋的门被踢开了，接下来便听到桌椅被砸以及高声叫骂。

　　雨珊惊恐得全身发抖，子萱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停说着有我在不要怕，可眼神却黯淡无光。雨珊看着他，竟然觉得此刻的他如此可怜。

　　那些人终于走了，子萱也终于说出了原因——

　　春节回家，子萱向家人说起了雨珊。得知雨珊清贫的家境后，雨珊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因为他们想要子萱通过婚姻更稳定地待在这个城市。整个春节，子萱没有机会给雨珊打电话，他的身边总有人跟着；回到洛阳，家人仍在不停地给他施加压力。

　　自从来到洛阳，子萱就不断地被要求和那些家境优越的女孩相亲，子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虽然儒雅帅气的子萱很讨女孩喜欢，但他的心始终很空很空，直到那一夜遇到了雨珊。

　　子萱叙述时无助的眼神让雨珊变得勇敢起来，为了子萱，为了自己，她鼓足勇气走进了子萱的公司，想用真心去打动他的长辈。

　　就凭你也想和子萱在一起？你知道平常和他交往的都是什么女人吗？子萱身边的女人随便哪个都比你强，就连酒吧女也能在谈生意时帮着我们子萱喝两杯，你行吗？一个呛人的烟圈冲着雨珊喷过来。

　　当然，你要想做情人，子萱也不会亏待你，他一向很疼人的。随着话音，一沓照片扔到雨珊眼前。

　　雨珊站在那里，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战栗。

　　门外的子萱冲了进来，一把搂住泪流满面的雨珊，用哀求的口气说，不要再说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伤害她……

　　雨珊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她无法相信深爱着的子萱竟是整天周旋于女人中间、靠女人吃饭的男人。从头至尾，自己真正了解子萱多少呢？只不过做着一个相拥花前月下、静看夕阳西下的美梦。

　　雨珊想起那些照片就想吐，可想起子萱对自己的好，便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清晨，走出家门，远远就看见子萱的车停在那里，雨珊想避开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可还是被子萱赶上来拉住，不有分说搂在怀里……

　　四

　　子萱要结婚的消息雨珊是从一个女人那里知道的。

　　那天在学校门口，雨珊被她叫住，一起去喝了咖啡。雨珊没有正眼看她，只感觉她身上哪儿都是亮闪闪的，很晃眼。咖啡从温热到冷却，雨珊没有说一个字。走的时候，雨珊把头抬得很高，轻蔑地扫了一眼桌上装钱的信封。

　　这种结果雨珊不是没想过，从认识子萱开始，就承受着子萱带给她出其不意的快乐和痛苦。很多时侯，雨珊都希望他们不曾相识过，那样的话，最起码心还是完整的，不会在这样渺茫的希望下一次次被揉碎，直到没有希望，等待的煎熬比宣判了结果还难受。

　　雨珊决定收起和子萱用过的那些东西以及两人的合影，她把它们放在柜子最底层，然后设想着去找一份工作，回归自己灰姑娘的生活。

　　子萱的婚期一天天临近，雨珊感觉自己就像深秋枝头上摇曳的一片枯叶，马上就要跌落下来。尽管她让自己拼命地忙碌着，可依旧抵御不了内心的痛苦，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明天就是子萱的婚期了，晚上，雨珊让自己吞了几片安眠药，想让自己一觉睡到太阳高照。但蒙目龙中，雨珊总感觉子萱还像以前一样在窗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而自己又像以前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出门……

　　天亮了，雨珊被父亲的叫喊声惊醒，枕巾是湿的，那是梦中的眼泪。父亲在外面喊着雨珊，这是真实的：出来看看这是什么！

　　一封沾着血迹的信夹在门缝里。

　　雨珊，我走了，带着对你深深地愧疚。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你，可我知道我不能给你幸福，我就是一只虚伪的狼，爱上了你这只善良的羊。和你在一起总是伤害你，我无法原谅自己对你犯下的错，更无法和不爱的人一起生活。从今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找一个好男人一起生活。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祝福你……

　　雨珊很快得知，昨晚，子萱佯装醉酒，故意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被大家送到医院后，借机出走。

　　原来，昨晚窗外真的是子萱在叫自己！

　　受伤的子萱在漆黑的夜里孤独地忍着伤痛，轻轻地喊着雨珊的名字……想象着这种情景，雨珊的痛苦就像烈火，把心烧成了灰……

　　约稿《言情》是爱情小说版，欢迎为本版投稿，写出你心中唯美的、凄美的、奇美的、壮美的爱情故事。要求原创、首发，3000字左右。三个月内不回复视为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