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黄昏,我一个人坐在窗前,江边远峰燃烧的晚霞渐渐黯淡下去,直到城市的灯火在江岸一盏一盏亮起来。
这时候的心情,我只想独享。立秋过后再过几天,我就要迎来40岁的生日。我打开日历,立秋过后的节气依次是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冬至……这其实已经在浩大的天幕下,向我展示了一幅40岁以后岁月的画卷。
害怕一个人的孤独,却不喜欢热闹与喧哗占据自己的心。
我感到了凉气从天外迢迢而来,地平线上传来的马蹄声急,白露为霜,每一棵草上都覆盖着霜,而秋天的落叶已在苍凉的风中缓缓飘落。我仿佛看到一个人的头发在枕边掉落,就这样迎来了生命的秋天,直至皑皑白雪的严冬。
人生就是这样一幅四季的画卷吗?其实我对年龄的感受,似乎没有这么强烈。它最多是一个符号,一种心理暗示。在时针秒针的滴答声里,它提醒着我:嘘,你40岁了!而40岁,是我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吗?
常常是,把身体陷入沙发里,懒得运动,看电视时便悄悄响起了呼噜;常常是,突然握住妻子的手,静寂无语,害怕彼此的突然离开;常常是,回家看望健在的父母,父亲迈着迟缓的脚步蹒跚行走在他的岁月里,母亲还喜欢站在阳台上,手搭着凉棚,望着乡下的群山,望着幼小的我从山坳里赤足归来。
一旦父母在,我就自私地想,他们让我与另一个世界永远隔着一道沉沉的栅栏。我那行动变得迟缓的父母,永远在张开双臂,护佑着他们的儿子。有天晚上,母亲被一个恶梦吓醒,她说她梦见我到那边去了,于是,她一头撞进去换回了我……母亲说起这个梦时,我大笑起来,她却仍在一旁颤抖不已。背过母亲,我终于忍不住泪落纷纷。
40岁以后的深夜,我也偶尔失眠,这时我突然想出去走一走,被惊醒的妻子会说我陪你去走一走吧。于是,我们十指相扣,漫步到了城郊的公路。夜凉如水,那时候的拥抱,才让我从内心感到,我的世界是安全的。
40岁以后的日子,我似乎才明白一个道理,慢生活或“虚度”光阴,才是生活的最美。有时候,梦里也在爬坡,气喘不已;有时候,梦里也在张开沉重的翅膀,却从半空中坠落。有一天,我一个人躺在城郊山坡上眯着眼睛望云,那个下午的光阴,被我“虚度”了,真美。很多时候的忙碌或者是所谓的事业,只不过是拼命换取名利的一个托辞。一个人内心的价值观,被旁人的价值观同化了,模糊了,甚至忘记了生命最朴素的快乐最真实的寻找。
40岁以后的日子,天高云淡,静水深流,这是我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