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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三杯草圣传 挥毫落纸如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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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年 11 月 13 日 星期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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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洛春秋 草圣张旭(上)
张旭三杯草圣传 挥毫落纸如云烟
本报记者 孙钦良
  唐·张旭《古诗四帖》(局部) (资料图片)
  张旭是“狂草”的开山祖师,史称“草圣”。他常常喝得大醉,呼叫狂走,然后落笔成书,甚至以头发蘸墨书写,故有“张颠”之称。他先任常熟县尉,后至东都洛阳,并在此传授颜真卿书法。杜甫将他列入“饮中八仙”。

  2009年2月5日,一则《张旭楷书世罕见 严仁墓志显真容》的报道出现在《洛阳日报》上,称现藏于偃师商城博物馆的严仁墓志(全称《唐故绛州龙门县尉严府君墓志铭并序》)的书写者,即我国历史上著名的“草圣”张旭——这则消息引起了书法爱好者的注意。

  随后,笔者赶往偃师商城博物馆,看到了这方墓志。这块方形志石宽52.5厘米,厚12厘米,出土于1992年。初看字体,似与“草圣”龙飞凤舞的风格相去甚远,21行楷书,字字工整,笔笔严谨。但仔细看,点画之内,藏有不羁之线条,蕴含自由之精神。不由使人想到他的一生,是怎样在笔墨的汪洋恣肆中度过的……

  一

  张旭出生时,大唐帝国正如一列高速运行的火车,一车的花团锦簇、欢声笑语,携着浩荡东风,裹着丝路花雨,向世界展示那时的“中国速度”。

  那时的“中国速度”,不是工业化进程的速度,而是物质、文化全面推进的速度。杜甫有诗云:“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百馀年间未灾变,叔孙礼乐萧何律。”那是何等的强盛和富庶啊!

  开元盛世繁华安定的局面,造就了大批意气风发的文士,他们追求自由解放之精神,杜甫怀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壮志奋进,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快马著鞭向长安”,去实现他的抱负。

  张旭的幼年,便在这诗风花雨的大唐蓝天下度过。他的母亲陆氏,是初唐书法家陆柬之的侄女,而陆柬之的舅舅就是大书法家虞世南,“陆氏世代以书传业,有称于史”。张旭不但跟母亲陆氏学书,也临摹远在洛阳做官的陆柬之的手书,家学渊源甚为深厚。

  初唐书法的风貌,沿袭着东晋以来的传统,虽在某些方面有所发展,却没有大的突破。到了盛唐,才出现真正百花齐放的局面,先是草书异军突起,随后行楷诸体也有建树。张旭就是草书方面的领军人物。

  张旭是苏州人,生卒年不详。初为常熟县尉,后官金吾长史,史称“张长史”。此人天分极高,“诗文兼工”,“长于七绝”,其诗意境清寂幽远,好似信手拈来,有引人入胜之美。譬如他的《桃花溪》:“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完全是对自然景观的随意描摹,朴素而有趣。

  当然,他最拿手的还是书法,不仅楷法精妙,尤以草书擅名。他的书法得益于东晋“二王”,即王羲之、王献之。因为他最直接的老师是陆彦远,陆彦远是陆柬之的儿子,陆柬之又得了虞世南的真传,虞世南又掌握了“二王”书法的精髓——这一路的接力棒,步步传递,到了张旭手上,赢得全胜。

  张旭还重视从民间书法艺术中吸收营养。唐代张固的《幽闲鼓吹》记载:张旭做常熟县尉,上任十几天,一位老翁来告状。张旭看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给他写了一张判文。不料几天后,老翁又来求判,张旭有点生气,责备道:“你怎敢以无关紧要的事扰乱官府呢?”

  老翁的回答令人意外:“我其实不是来诉讼的,只因见大人的书法高明,实在喜爱!就想把大人的书法拿回家,当做珍品收藏起来。多有冒犯,还望大人宽恕。”原来如此!张旭就问:“为何如此雅好书法?”老翁说:“不瞒大人您说,先父在世时对书法钟爱,一生朝夕把玩,追摩不已。先父虽然走了,但给我留下了大量书法作品!”

  张旭听后,上前搀起老翁说:“老先生快快请起,不必多礼。”他吩咐手下取来笔墨纸砚,展纸书写起来,然后把作品递给老翁,说:“我的字如春蚓秋蛇一般,难登大雅之堂,聊博一笑罢了。先生若有意切磋,请把家中藏品拿来,让我一睹为快。”

  老翁接过墨宝,高兴地说:“大人如不嫌弃,明天就奉上!”

  次日,老翁将家藏书法带给张旭看。张旭阅后情不自禁地说:“妙哉!妙哉!难得的佳作呀!”央求老翁留下这些书法,从此每日揣摩,追索探微,从中获得许多奥妙。老翁见张旭如此重视他的家藏,说:“先父写字,并有著作。”张旭赶紧叫他把著作取来,原来都是书法理论方面的心得,张旭由此得到笔法要诀,进入至境。

  二

  张旭还从大自然和生活中汲取营养。他听诗人们说“功夫在诗外”,由此想到“功夫在书外”,这个“书”即“书法”。他观察山川蜿蜒走向,写出了蜿蜒之美。他观察绝壁摇摇欲坠,写出了惊险之势。他看见鸟兽虫鱼、草木开花,都要在书法中表现出来。他关心大自然每一场雨、每一场雪,从中领悟书法的意趣。他看到闪电在夜空暴闪,宛如长蛇受惊,便受到启发,写出惊人的疾驰笔画,大有龙蛇之形。

  《新唐书艺文传》记载:有一次,别人问张旭,字写得那么好有没有诀窍。他谦虚地说:“没什么诀窍,只是比较注意观察罢了。有一次,我看到公主出行,其车马与担夫争路,先是争抢,后是避让,腾挪之间,错落无序而又彼此呼应,使我领悟到书法的用笔和意趣。后又听到吹打鼓乐之声,有高有低,忽远忽近,从而领悟到书法的节奏和缓急。再后来,我在邺城看公孙大娘舞剑,就全盘领悟了书法的奥妙,把握了书法的动感,触到了书法的灵魂。”

  张旭的狂草,达到了书法自由张扬的极限。汉字的原始功能是笔录,是写文,是誊写,这些其实都不是书法,加上艺术,才是书法。书法大踏步地表现出个性和自由,是从张旭开始的。张旭的狂草一横行,书法的辨读功能便淡化了,书法开始接近山水画的泼墨写意,成为真正的视觉艺术。

  看张旭怎样挥洒他的狂草,还须重讲“洛邑人一日看三绝”的故事——当时洛阳居住着裴旻将军,他剑法超绝,无人能比,其母新丧,他要在洛阳天宫寺为母亲制一幅壁画。这天,他去天宫寺途中遇上吴道子和张旭,喜出望外,把两人请到酒楼设宴款待。酒喝得差不多了,他就把要求说给两位大师,并奉上两份礼单,上面写着:奉上玉帛十匹、纹银百两,作为绘画、题字之利市。

  不料两人看到礼单后,都不饮酒了。尤其是张旭,满脸不高兴,把礼单“啪”地一拍,说:“这字我不能写!”说罢起身要走。吴道子默不作声,不看礼单一眼,转身也要离去。

  裴旻急忙问道:“二位慢走,在下何处失礼,惹得二位生气?”张旭生气地说:“将军小视吾等了!我们就是再穷,也没沦落到向朋友买艺的地步!”裴旻笑道:“原来如此,其实二位错怪在下了,殊不知东都风俗,凡向朋友求书索画,固然可以空手而来,但凡为老人写碑文或制壁画,就需奉上润格,否则便是不孝!此为‘利市’,非为酬金,这样双方才都吉利呀!”

  酒已半酣的张旭和吴道子,这才清醒过来。是啊!怎么把洛阳这风俗忘了!吴道子脑子转得快,说:“将军莫怪!是我俩喝多了酒。这样吧,您舞剑一曲,换我俩的书画,这样一来,您尽了孝心,我等也可从您的剑法中获得灵感,好好创作!”裴旻当即脱去孝服,拔剑起舞,左旋右转,上下翻飞,忽然剑抛云天,继而下射,快似流星,裴旻伸出剑鞘,只听“唰”的一声,剑落鞘中。

  张旭和吴道子看得眼花缭乱,逸兴遄飞,书情画意,已至笔端,吴道子挥动画笔,一气呵成,绘画一壁。轮到张旭了,他对裴旻说:“今日兴起,就不在壁画上题字了,我索性另书一壁,将军意下如何?”裴旻喜出望外,连说:“痛快痛快!快写快写!”只见张旭红着脸,吐着酒气,来到一堵雪白的粉壁前。

  一场惊风雨、泣鬼神的书法表演就要上演。

  三

  只见张旭口中念念有词,踉跄走来,握住毛笔,饱蘸墨汁,欲癫欲狂,如醉如痴。蓦地,他面对粉壁,挥笔疾书。其笔墨异常酣畅,其情绪痛快淋漓,那一行行狂草,如群龙戏海此起彼伏,如骏马奔来倏忽千里。看章法,跌宕中有起伏,动静中有交错,浓淡中有疏密;看笔法,笔管高低昂伏,奔逐翻转,时而若桅杆高耸,时而若船橹划水,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看布局,淋漓笔墨如大海狂涛,浪花簇簇,其状有排山倒海之势,其声有松涛澎湃之音。围观者翘着首,踮着足,张着嘴,屏着气,都被这绝妙的书写方式迷住了。

  这时,张旭突然将毛笔丢开,东奔西走,长啸大呼。吴道子知他又一轮灵感来袭,就要有好戏看了!果然只见张旭散了长发,摇头晃脑,狂态颠逸,忽然将头发放到墨桶中一搅,一转头,一甩墨,一握发,濡墨的头发就在粉壁上游动起来,收放有序,来往无羁,他的身躯左右游走,头颅高高低低,身躯成了笔杆,头发成了笔锋,写出来的字都有了生命,一笔一画,都在呼吸!

  顷刻间,掌声、叫声、呼啸声不断,人们无不叹为观止。

  纵情于酒,寓情于书,张旭的狂草就这样酣畅淋漓地问世了!他不是用笔墨写字,而是用生命写字。《新唐书艺文传》云:张旭“嗜酒,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或以头濡墨而书,既醒,自视以为神”。可见他写字时,完全进入一种忘我状态。

  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着意刻画张旭的形象,非常准确地抓住了他的特点。杜甫说:“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张旭书法可贵之处,在于他能借酒助兴,把喜怒、哀乐、忧悲、怨恨、激动、平静等情感,在点画中表达出来,使大自然的情状与人的主观情态融为一体,任性恣情,出神入化,创造出独特的草书艺术形象。至于颜真卿、怀素是怎样来洛阳向他学习的,这其中又有哪些故事,请看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