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选才故居。

　　民国时期，豫西土匪首领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像张寡妇那样揭竿而起的，只为报仇，打打杀杀，两眼盯的是山头；另一种是像万选才这样揭竿而起要干大事的，拿他的话说“我要在河南放放光”，目光长远。

　　

　　上篇说到,万选才、张世臣带着1000多绿林好汉来到陕西，本来要投张治公，却误入憨玉琨的防区。憨玉琨让他们连枪带人全都留下随他干，张世臣说啥也不干，当场发了脾气，坚持要投张治公，惹得憨玉琨手下悍将剑拔弩张。还是万选才心眼活，他一边稳住那些悍将，一边劝张世臣：“都别着急！还是听听军师的意见吧。”

　　憨玉琨、张世臣这才都拿眼睛来看冉信甫。

　　1921年秋，万选才参加镇嵩军

　　冉信甫原为嵩县秀才，光绪年间赴开封中州公学读书，学的是政法，后来参加同盟会，与巩县秀才刘镇华一道响应辛亥革命，在嵩县收编饥民并起义，时称“秀才造反”，是一位激进人士。

　　此时，冉信甫在憨玉琨军队中任军师，威望很高。

　　冉信甫对张世臣说：“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离开张治公已有好几年了，现在才回来，未必能得到重用，还不如留在憨司令这儿。”张世臣听了，开始犹豫。万选才劝道：“江湖上都说咱嵩县人最讲仁义，也都说憨司令为人忠厚，依我看跟着他干不会吃亏。其实当初往陕西来时，我本想投憨司令，你却说张治公那边熟人多，我也就依了你，如今憨司令和军师诚心邀请咱，这是多大的面子呀！”

　　张世臣低头想了想，说：“中！既然憨司令这么看得起咱，咱就跟着干了！”于是皆大欢喜，大家推杯换盏，其乐融融。憨玉琨不费吹灰之力就收编了1000多人，心中高兴，随即吩咐冉信甫：“请先生起草命令，任命张世臣为三路分统，万选才为一营营长，韩玉林为二营营长，张世英（张世臣之弟）为特务连连长。”

　　这就算是委任状了。张世臣是个大老粗，不明白“分统”为何职。冉信甫说：“分统相当于副团长，你带来这1000多人仍由你管辖。”憨玉琨接着说：“标统（团长）的位置仍给你留着，只要干得好，团长就是你的了！这样，你部10月开赴洛南和潼关一带整训待命。”张世臣连忙答应，满心欢喜。

　　欢喜归欢喜，背后有问题。万选才想：我和张世臣在这儿喝酒作乐，而带来的1000多弟兄咋办？他们可都是来投奔张治公的呀！明早他们醒来，知道已经改换了门庭，会不会哗变？看来我还得做些思想工作。冉信甫也是个细心人，他一边喝酒，一边想：若张治公听说憨玉琨收编了他的人，会不会怪罪下来？

　　于是，冉信甫送走了憨玉琨后，问张世臣：“刚才听老弟说，你曾在张治公手下干过，后来为啥离开了？”张世臣笑道：“当年我离开，是为了争口气！”冉信甫问：“怕是和谁赌气了吧？”张世臣说：“也算是吧。民国7年我已是连长了，我的营长是杨有才（又名杨子英），俺俩关系特别好，是拜把子兄弟。有一次，我赌钱输了，便挪用了军饷，这事被杨营长知道了，他怪我屡教不改，劝我不要再赌。我对他说，现在先别说赌不赌的事！如今没了军饷，很难留住弟兄们，不如你先垫500元钱发饷，这一连兄弟就交给你了。我明天走人，回嵩县弄钱，发誓不再赌了。两年后回来，加倍还你！”

　　杨营长说：“钱好弄，只怕你这一走，耽误了前程！”张世臣说：“我一听赌气道：哼！几年后若干不到你这营长位置，一辈子不回来见你！”

　　冉信甫说：“好！有骨气！”

　　万选才插话道：“世臣回到嵩县，跟变了个人似的，戒烟戒赌，礼贤下士，广交朋友，我就是那时认识他的。我们收拢了几个山头，缴获一些枪支，后又遇到皖系残部1000多人路过嵩县，一锅端了，带上队伍便来到陕西！”

　　冉信甫一拍桌子道：“好，好！果然如老弟所言，如今你回来，被封了副团长，比杨有才的营长职务还高，可喜可贺！”

　　时为1921年秋，万选才正式脱离土匪，参加镇嵩军。

　　张世臣被杀，万选才劝张世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随后，张世臣、万选才把队伍带到洛南县驻守，此地北距潼关不远，战略位置重要，憨玉琨让他们来把守，足见对他俩的信任和重用。

　　张治公的部下却对张世臣说三道四，说他不讲义气，随意改换门庭，尤其是那个杨有才，更是意见颇多。过了些时日，张世臣对万选才说：“你在家带队伍训练，我到潼关去看看杨有才，顺便把当年借他的500元钱还了，咱说话要算数。”万选才不放心，说：“杨有才如今对你不满，你去了会不会有危险？”张世臣笑笑说：“我和他是拜把子弟兄，他不会害我吧？这样，看势头不对，我当天就回来。”

　　当天下午，张世臣带上护兵和1000元钱，骑马向潼关而来。杨有才听说张世臣回来了，亲自骑马来迎。见了面，张世臣跳下马，抱拳施礼道：“杨营长，我不敢食言，今天专门还钱来了。”杨有才拱手还礼，说：“区区小事，何必还惦记着！你怕是高升了吧？”张世臣说：“小小职位，不足挂齿！当年我借你500元，今天还你1000元！”杨有才听了这话，觉得很不舒服，脸上却堆笑道：“恭贺荣升！今晚我备薄酒，为你洗尘，庆贺庆贺。”

　　是夜星光暗淡，万选才、张世英见张世臣还没回来，都很担心。睡到半夜，万选才忽然就醒了，横竖睡不着，心想会不会是张世臣出事了。

　　不说这边万选才着急，只说那边张世臣喝酒。他已经喝多了，10个护兵也都喝晕乎了。看看夜已经深了，杨有才便将他扶入卧室躺下。他端详着张世臣一副醉脸，越看越恼火：他妈的！我借给你500元，你竟还我1000元，啥意思？在我面前耍大是不是？分明是拿你这个副团长来压我这个营长！他妈的！你还把队伍拉到憨玉琨那边去，如果拉到咱这边，我杨有才不就升官了吗？！

　　杨有才越想越生气，出屋来叫护兵，说：“王二旦，张世臣背叛咱们，进屋去把他干掉！”王二旦心想：“刚才你们二人还在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要是真开了枪，第二天你不定咋处置我呢！”于是说道：“杨营长，我自从拿起这枪，就不让它做过火的事，请原谅我不能执行你的命令！”杨有才骂道：“怕死鬼！”他提枪进屋，连开两枪，将正在熟睡的张世臣打死。

　　一天后，张世臣的护兵从潼关逃回，向万选才报告张世臣已死。万选才深悔自己没能阻止张世臣前往潼关。张世英闻讯怒火万丈，立即要带兵袭击潼关，为哥哥报仇雪恨，被万选才好说歹说劝下来。他说：“你先骑马赶往龙驹寨大营，向总司令憨玉琨报告。”

　　憨玉琨听后很恼火，但不同意袭击潼关。他给万选才、张世英做工作，说：“现在去打，两军势必火拼，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收留了张世臣，张治公不高兴，现在与他谈判也不成。我看这事，只有电请刘镇华司令，让他向张治公要凶手！”

　　刘镇华知道后，责令张治公交出凶手，张治公却说杨有才已逃。大家只好都来劝说张世英、万选才先忍一忍，等有机会再找杨算账。从此，万选才格外关照张世英，常对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军阀混战中，万选才成为镇嵩军后起之秀

　　据史料记载：1924年冬，镇嵩军第三路统领憨玉琨部被吴佩孚扩编为陆军35师，憨任师长，驻扎洛阳。民国14年（1925年）1月，万选才由营长升为团长，驻防陕州。

　　当时镇嵩军第二路张治公部亦扩编为第二师，张治公任师长，杨有才由团长升任旅长。杨有才旅由山西开回河南，在陕州茅津渡口过河，必须经过万选才的防区。万选才见时机已到，佯装列队欢迎，暗中让张世英混入欢迎人群。当天夜里，杨有才的船到黄河岸边，下船时河岸灯火通明，他在明处，张世英在暗处，张世英趁人群拥挤之机，突然闯到杨的身边，干净利落地将杨击毙，并大喊：“我是张世英！杀的是杨有才！4年前他杀了我哥张世臣，今日之事是为兄报仇，谁敢拦我？”说罢持枪而去，无人阻拦。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枪击大案，立即轰动豫、陕、晋三省。张治公、刘镇华向憨玉琨要凶犯。憨玉琨拒不交出张世英。张治公、憨玉琨几十年“扬山兄弟”的情谊从此了断，结下怨恨。

　　接着，胡景翼、憨玉琨在巩县黑石关大战，憨军失败，向刘镇华、张治公求援，张治公按兵不动，坐视憨玉琨惨败。憨玉琨山穷水尽，回到嵩县老家服毒自杀，时为1925年冬。

　　憨玉琨自杀后，其部下被冲得七零八落，万选才部也元气大伤，但他并不气馁，抓住时机在洛阳收容散兵游勇，扩充了一个混成旅，自任旅长，把部队带回嵩县整训。

　　刘镇华见万选才是人才，有意收拢他，同时因为憨玉琨已死，就不再计较万选才当初乱投门庭之事。他派人来到嵩县，给万选才开出优惠条件，让他当混成旅的旅长，并让张世英当了团长。

　　当旅长也好，当团长也罢，都是万选才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队伍，刘镇华不过是略施手段，让老万有个归属感罢了。这时已进入1926年春天，刘镇华羽翼已丰，直奉军阀为对付北伐军，封刘镇华为“豫陕甘剿匪总司令”，进剿响应北伐的陕西国民军。

　　刘镇华久有图陕之心，就在阎锡山的支持下，先是打垮在豫的国民二军，又很快组建一支10万人（当时号称10万）的队伍，这其中便有万选才的一个旅，浩浩荡荡奔赴陕西，试图一举消灭国民军，占领西安，再图西北，实现其宏图大业。

　　万选才的部队跟着刘镇华，兵临西安城下，本以为西安唾手可得，不料陕军李虎臣、杨虎城和西安民众誓死保卫西安。刘镇华看强攻不行，实施围城，从春到冬，8个月内，西安军民弹尽粮绝，饿死战死者达5万人。危急时刻，于右任去莫斯科请冯玉祥回国解围。1926年9月，冯玉祥回到内蒙，召集旧部组成国民联军，挥师南下，至11月打败了包围西安的镇嵩军。万选才毫发未伤，张世英却在这场战役中战死——万选才将何去何从，请看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