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选才故居牌坊。

　　西谚云：“看一个人，不是看他从什么地方来， 而是看他到什么地方去。”这一谚语同样适用于万选才。万选才虽是土匪出身，但能走出绿林，思索“跟什么人打什么仗”的问题，积极响应北伐，算是明智的人。但他久陷军阀混战漩涡，终难脱颖而出，最后遭人暗算，成为军阀混战的牺牲品。

　　上篇说到：1927年，冯玉祥来到河南，配合南方国民革命军北伐。镇嵩军首领刘镇华迫于形势，投靠冯玉祥，万选才由师长升为军长，带领两万多人马离开嵩县，经临汝、登封开赴开封、考城（兰考）、陈留、尉氏一线，投入北伐洪流中。

　　冯玉祥赞“德英真是常胜将军”

　　当时，刘镇华随万选才的第一军开拔，其手下将领憨玉珍、柴云升等人，名义上归他指挥，实际上各自为政，对北伐都不积极。只有万选才的第一军，由于真心拥护北伐，所以听从刘镇华的指挥。

　　1927年8月，刘镇华指挥的第八方面军攻占了兰考，准备对山东境内的直鲁联军发起攻击。部队休整到10月，一天晚上，刘茂恩匆匆来报：“大事不好，我军姜明玉、梅发魁、憨玉珍三拨人马都叛变了，向直鲁联军张宗昌投降。”

　　刘镇华无言，万选才大怒：“我们是来参加北伐的，发生这样的事，真丢咱豫西人的脸！”刘茂恩说：“镇嵩军中能打仗的死的死，走的走，往后只能靠万老兄的一个军了。”万选才说：“为了北伐，一个军也打！”

　　兰考城很快被敌人包围了。万选才率领将士与敌人激战三天三夜。10月18日晚，敌军增加到5万人，万选才部死伤甚多，作为军长他也不得不登上城墙抡起了大刀片，与敌人展开肉搏战。由于军长带头拼死而战，部队终于突围，次日拂晓来到兰考以西的瓜营一带。

　　这时冯玉祥来电，重新部署作战任务，令万选才部在瓜营一线正面牵制直鲁联军，吉鸿昌部向兰考北面迂回攻击，梁冠英部抄入敌人后方将其包围。刘镇华对万选才说：“刚刚在兰考城你打出了威风，这次瓜营作战，全仰仗老弟了！”万选才说：“几年来打了这么多仗，就这一次打得有意义！只要为北伐尽力，人打光了也值！”刘镇华却说：“你记住，人不能打光！既要打败敌人，又要保存实力。”

　　11月24日，全线总攻开始，经一昼夜激战，敌人全线溃退，北伐军俘敌2万余人。12月1日，豫东的直鲁联军全被赶走。万选才部打得最勇猛，又乘胜追击渡黄河北上，连克濮阳、清丰、南乐，打得张宗昌部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撤到天津一带。冯玉祥赞：“德英（万选才字德英） 真是常胜将军！”刘镇华也说：“是啊，德英浑身都是胆！”

　　北伐结束，国民党中央政府命令取消北伐军的集团军、方面军的番号，万选才部由第一军缩编为师，为第64师，万任师长，直属中央政府，驻防河北廊坊、杨柳青一带。当时第一军还余下军官数百人无法安置，刘镇华不但不给安排，反将其弟刘茂恩部扩编为一个师，以充实自己的力量；中央下拨的弹药，也全部给了刘茂恩，万部物资和军饷都得不到。万选才很有意见，对刘家兄弟很不满，彼此间的裂痕加深了。

　　万选才当上河南省政府主席，兼任第六路军总指挥

　　其实，万选才的母亲早就告诫儿子，要提防刘镇华。

　　万母曾经随军，刘镇华只要看到她就嘘寒问暖，毕恭毕敬，一声声老娘地叫着。万选才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他母亲仅比刘镇华大8岁。万母有一次对儿子说：“要提防这个人！嘴巴太甜，心就毒辣。我咋看他都像个奸臣！”

　　但刘镇华是有政治眼光的。北伐一结束，他即对万选才说：“目前民国局势动荡。武汉政府决定搬到南京，实现宁、汉合流，这些人对北伐并不热心，一门心思防共产党的民众运动。现在冯、蒋、阎各握重兵，我们跟谁走是个大问题！下一步在我们河北作战，绝不能显示实力，防止枪打出头鸟。”

　　按照当时的编制，万选才的64师直属中央，于是蒋介石在1929年秋令万选才、刘茂恩两师南下攻打冯玉祥。万部刚走到黄河北岸，冯玉祥就派人来迎接，劝万脱离老蒋。万选才心想：冯玉祥是我的老上司，又这么重视我，我真是没法拒绝！他又一想冯玉祥为人直爽，不与部下斗心眼，也就答应了他，率部进驻洛阳。

　　12月，冯玉祥委任万选才为洛阳警备司令。当时冯、阎携手反蒋局面已成，冯玉祥嘱咐万选才赶快扩军，于是万无视洛阳经济萧条，不顾一切地收编民团和土匪，弄得洛阳地区鸡飞狗跳，这是他对洛阳犯下的过错。

　　1930年春，万选才新扩3个旅，加上原有的3个旅，实力非常强大。同年3月，冯、阎、蒋中原大战拉开序幕，冯命令万选才、刘茂恩各率部队，沿陇海铁路东进，攻击盘踞在郑州的韩复榘部。出发前，冯玉祥许诺：谁先攻下河南省会开封，就任命谁为河南省政府主席。

　　万选才部一路勇往直前，首克郑州，再下开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韩复榘部打得屁滚尿流，东遁到山东境内。

　　于是，万选才当上河南省政府主席，兼任第六路军总指挥。4月1日，他带兵进了开封城。不巧的是，他刚被委任为省主席，他的父亲就病逝了，于是他请假回到嵩县，为父亲办丧事。

　　想到父亲，他感到愧疚。之前他父亲也曾随军，由他的手下好生照顾，他也勤去问候，直到有一天，父亲告诉他：“我来你这儿，一切都挺好，就是每天洗脸时，勤务兵送来的一样东西太难吃，以后不要再送了！”万选才问：“啥东西？”父亲指着肥皂说：“就是这东西！”他一听十分自责，心里骂自己不孝——为啥不跟父亲讲讲在城里生活的常识，害得父亲吃了那么多肥皂！

　　万选才一辈子择人选路，没想到最终选了一条断头路

　　回到嵩县，万选才悲恸欲绝。4月19日办完丧事，当夜他接到从前线发来的电报，就连夜乘汽车返回开封，次日即往商丘以东前线视察，21日乘车返回，只带了十几名护兵。

　　也是走累了，经过宁陵县柳河镇刘茂恩防区时，他就想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看望一下刘茂恩。刘茂恩见万选才来了，惊喜地说：“今儿个刮啥风呀，把老哥你给吹来了！你如今是省主席，很难见到啊！”万选才听出这话中有嫉妒之意，只好哈哈一笑说：“走累了，正好来看看你。”刘茂恩便把万请到里间，取下烟枪让他吸。

　　吸了一会儿烟，刘茂恩试探着问：“你看这次阎、冯联军攻打中央军，前景如何？”万选才说：“胜利定属阎、冯。”刘茂恩问：“怎么讲？阎、冯为啥能胜利？”万选才说：“从兵力上说，阎、冯拥军百万，而蒋介石不过四五十万人。”刘茂恩说：“我看你把形势估计错了吧。”万选才问：“怎么讲？”刘茂恩说：“我哥（刘镇华）虽然出国考察去了，但他分析，蒋介石代表中央，军队虽然只有40万人，但都是精锐之师，而冯部、阎部乃乌合之众，必败于蒋公手下！”

　　万选才心想，这个老弟，人虽跟着冯玉祥，心早向着老蒋了，那我们也算是“乌合之众”吗？想到此，他便准备离开，说：“总之一句话，老蒋这人不地道。他原先同共产党合作，说变脸就变脸，‘四一二’在上海杀了多少人！他的中央政府我才不拥护呢！再说了，冯玉祥对我不薄，让我当省主席，我如果背叛他，那叫不仁不义，还咋做人哩！”刘茂恩却说：“老兄！正因为让你做主席，你才应该揍他！你也不想想，阎、冯部下文武人才有的是，却让孙殿英当安徽省主席，让石友三当山东省主席，让你当河南省主席！这是怕你们在后方捣乱，用高官来笼络你们，让你们在前方当炮灰！这都不明白，真糊涂！”

　　万选才见话不投机，起身要走，刘茂恩也很生气，他见万选才死心眼，不会放弃省主席而去投蒋，便暗下狠心，要将万选才扣押，促使冯军第一线迅速崩溃，作为将来投靠蒋介石的见面礼。于是他说：“老兄先别走，让我上个厕所，回来后送你走！”他立即给部下阮勋写了密令：“万正在军部与我话旧，只带少数护兵。半小时后其必经你处土地庙，你要将他扣押，不得延误！”

　　万选才呀万选才，一辈子择人选路，万万没想到选了这样一条断头路。当他带着护兵来到土地庙前时，阮勋佯装带兵列队欢迎，对他说：“万主席，对不起，小弟奉刘司令之命扣押你。这是他的手令。”万选才猛然醒悟：好毒的刘家兄弟！看着荷枪实弹的几百名士兵，他长叹一声：“镇嵩军啊镇嵩军，全坏在自家弟兄手上！”遂将手枪交出，束手就擒。

　　蒋介石闻讯大喜：“刘茂恩立了大功！万选才被俘，冯军兰封一线就要崩溃，我军便可顺利突破了！”这时恰逢刘镇华回国，蒋介石在南京设宴招待他。蒋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中原激战正酣，冯、阎联军前沿全是你的部下，只要你振臂一呼，这些人马都要倒戈！”接着他又问：“万选才是你的老部下，我怎么处置他？”刘镇华说：“从私交情谊来说，万选才不能杀。但茂恩将他扣押，是为尽快结束战争。万选才乃一员虎将，能为中央所用最好，但他是不会低头的！”蒋介石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蒋介石还是争取了一下，欲劝降万选才，万没有答应，蒋感到惋惜。1930年8月27日，万选才被枪杀于南京雨花台，时年38岁。

　　万选才死后，他的老部下、时任河南省政府财政厅厅长的张竹亭，花费大量金钱，设法买通南京监狱长，趁夜将万的尸体偷偷运出，装殓后由专人护送回洛阳。1931年初，冯玉祥和阎锡山筹款70万元，在嵩县闫庄东一公里处，建造了万选才墓园，取名“万氏佳城”，占地50亩，至今犹存。墓园大门两侧，分别悬挂吴佩孚、阎锡山题写的匾额“名流千古”、“魂岿中原”，大殿悬挂冯玉祥题写的匾额“功在党国”。李宗仁、吉鸿昌等人也题写了匾额。 （完结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