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在这家玩具公司已经呆了五年,从普通的设计师到部门经理,也算是阅人无数。可我从来没见过像丁晓冬那样巧舌如簧体贴周到的男人。
丁晓冬是春节后公司招聘来的新人,走路像跳舞,说话像唱歌,青春活泼。进公司的第一天,他就满办公室地追着人叫哥叫姐,殷勤地为每个人添水冲茶,中午帮不愿意出去的同事带外卖,碰上大家休息的间隙,他就更忙了,讲笑话,装小卖傻,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不过几天工夫,他已经让大家喜欢上了他。
我却不喜欢丁晓冬。不知道是不是偏见,我总觉得太圆滑周到的男人,缺乏男人的风骨。我就不明白,挺俊朗帅气的一个男生,怎么没一点男子汉的气概?所以,第一次听到丁晓冬低头颔首甜甜地叫我姐时,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打断他:“打住打住,套什么近乎啊?谁比谁大还不一定呢!”
丁晓冬一笑,当即拿出身份证给我看,果然比我小两岁。看我不再反驳,他愈加得意,左一声姐右一声姐地叫得欢,故意模仿小沈阳的腔调嗲声嗲气地说:“姐,人家可是阳光少男呢!嚎!”我的鸡皮疙瘩又出来了,大喝一声:“好好说话!真受不了你!”
却没想到,这个丁晓冬竟还救了我一次。
贰
周末,本该是恋人们最欢愉的时光,于我却是难耐的折磨。自从年前和男友钱亮分手后,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每到节假日,形只影单的我就无比郁闷,怕出去被别人的甜蜜刺激,只有抱着一盒饼干躲在家里上网看电影。没想到电影里演的也是痴心女子负心汉,我恨得牙痒痒,抓起一把饼干就往嘴里塞。突然,一块饼干卡在我的喉咙里,下不去上不来,一时间,我被憋得眼泪直流,呼吸困难,恐怖的念头一齐涌上心头:难道我的生命就要被一块饼干给交代了吗?
我绝望地拿起手机,胡乱按出号码,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我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对方焦急地说:“小安姐,姐,是你吗?你怎么了……”竟是丁晓冬的声音。
我呜呜拉拉,发不出声音。丁晓冬急切地说:“姐,你别着急,我马上到。”5分钟后,丁晓冬冲进来,一看我的模样,他迅速打开冰箱,拿出矿泉水,喂我喝下,又轻轻地拍我的后背,埋怨我说:“姐你太不小心了,万一出点啥事,多危险啊……姐,你怎么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啊?”
我渐渐缓过气来,回想刚才的情景,无比后怕。若不是丁晓冬及时赶到,不定出什么事呢。
房子是姑妈留给我的。几年前她随姑父移居美国,就把这套房子留给了我。原以为有了房子,没有后顾之忧,找个人恋爱会更轻松更纯粹些,没想到房子竟成了我的负担。那些男人们一个个虎视眈眈盯着我的房子,没有一个肯付出真心。后来遇上了钱亮,他高大威猛,让从小失去父爱的我有了安全感,我很爱他。我们恋爱了一年后,他的前女友回心转意,他便迅速弃我而去。
想到这里,我不由心生悲哀,便对丁晓冬说:“我哪有这福气?房子是租来的。”
丁晓冬绕着我的房子来回转了几圈,思索了一会儿,说:“姐你一个人住太不安全了,我来保护你吧。要不我和你合租吧,既可以照顾你,又能帮你分担一半房租,多划算啊!”
我有些迟疑,丁晓冬说:“姐,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关机,不赌钱,是时下流行的经济适用男呢。你还犹豫什么?再说,我做菜的手艺可相当了得呢,你天天吃现成饭,不比外面的盒饭强?”
叁
丁晓冬果然是个细致体贴的男人,每天准时回家,一日三餐花样繁多。有了他,我的生活又开始充实起来,我熬夜时他会为我熬红枣百合粥,偶尔他也会请我去看场电影,我开始渐渐习惯被丁晓冬这样鞍前马后地照顾,甚至有时候会有错觉: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家,有男人有女人,有家常的饭菜……可内心里,我仍然觉得丁晓冬浑身孩子气,油嘴滑舌没个正形,不像个真正成熟的男人。
没想到丁晓冬也会跟人吵架。那天上午我正在画设计图,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嚷大叫。出去一看,原来是丁晓冬在跟材料组的人吵架,他的脸涨得通红,一只手握着一只熊猫,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似乎随时都可能给人一拳:“我图纸上标的材料明明是棉绒,你们为什么要更改材料?上次用化纤做的玩具,小朋友抱了过敏,你们不知道吗?”
“棉绒的没有化纤的效果好……”材料组的人辩解道。
“可是,我们不应该把孩子的健康放在第一位吗?如果是你家的孩子抱了这个熊猫呢?这样下去公司会垮掉的……走,去找总经理!”丁晓冬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丁晓冬怒发冲冠的样子忽然让我心动。原来,他并不是一个奶油小生,也有阳刚血性的一面。我忽然有一点喜欢这个正直仁厚的男人了。
那天晚上我请丁晓冬在外面吃烧烤,也许是饿极了,烤饼一上来,我便拿了一个,大吃起来。丁晓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忽然呆了,说:“姐,你这样子真美。你知道吗姐,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哪怕我们穷到只能啃大饼,但只要和你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我看着他年轻明朗的面孔,呆了呆,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划过。三秒钟后,我又重新嚼起来,打趣道:“小屁孩儿,想什么呢?咱俩没戏啊,我要找就找比我大10岁的,你这样的,我没有安全感。”
丁晓冬咧嘴笑道:“大你10岁?你是嫁老公呢还是帮他带孩子?”他又伸出手臂,让上臂的肌肉一块块露出来,显摆地说:“看看这肌肉,还保护不了你?”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上楼后才发现钱亮坐在楼梯上,脚下一片烟蒂。看到我,他高兴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去哪儿了?让我等这么久。”我怔住,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又回来了?”他一把拥住我,把脸埋在我的发间,说:“我觉得,还是你最适合我……”
我伏在钱亮的怀里,心情复杂。我的爱情又回来了吗?好久,我才想到丁晓冬,他始终站在我身后,并不回避。钱亮也看到丁晓冬,狐疑地问:“他是谁?”
丁晓冬说:“我和安姐合租这套房子。姐,我先进去了。”
肆
我重新和钱亮在一起,不久后丁晓冬就主动提出要搬走,他说找了新的工作,新房子离公司近一些。
我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可是,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办公室里死气沉沉,没有人冲香喷喷的咖啡给我,没有人在眼前晃得我眼晕,有时我会习惯性地喊一嗓子:“晓冬,帮我拿一下图纸。”喊完后才发现办公室的人都在看我。家里不再有热腾腾的饭菜,钱亮一回来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和他之间,似乎越来越难沟通。我独自在厨房里煮粥,忽然想起和丁晓冬一起在厨房里炒菜煮粥的情景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他会想我吗?
那天,钱亮要请客户吃饭,让我准备一下和他一起去。我从来不喜欢这些应酬,但碍于钱亮的面子还是去了。席间,有人劝酒,我婉拒,推让间,对方有个喝醉的人竟对我破口大骂:“贱人,滚!”
我呆了,僵在那里,动弹不得。等回过神来,我又羞又怒,一掌掴了过去。没想到在我受辱时不动声色的钱亮,此时却慌忙站起来,忙不迭地跟对方赔不是,又转而要求我:“快向客人道歉!”
我气得发抖,喊道:“你愿做狗自己做,甭拉上我!”钱亮变了脸色,伸手要来拉我,却被一个人拦住。那人一手把我拉到身后,一手掀翻了桌子,瞪着眼睛吼道:“谁敢欺负她,我跟谁拼了!”
竟然是丁晓冬!他只有1米7的身高,他的身板甚至稍显单薄,可他血红的眼睛和气势汹汹的样子,居然吓住了那帮人。这个外表柔弱的小男人,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坚定地握着我的手,从容地带我离开了现场。
出来后,我冷静下来,忽然问丁晓冬:“你怎么像天兵天将一样,恰好在我需要的时候就出现了?”
丁晓冬说:“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当然要时时处处保护好你。其实我一直都没有远离你,你不是需要安全感吗?就让我来保护你一辈子吧!”
我的心热了起来,慢慢地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他并不宽阔的胸膛,却像一个安全的港湾。
我知道,我找到了这辈子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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