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绘

　　那年春节，远房亲戚送来一条大鲤鱼——母亲曾成功地为他介绍了一门亲事，他借过年表谢意。

　　家里穷，父亲把这条鱼看得分外贵重。他亲自下厨，弄了一些糊弄人的年菜后，接着烧热了油，把鱼放进锅里。没多久，一股炸鱼特有的香味在屋里弥漫开来。

　　三弟嘴最馋，一直盯着锅。等鱼起锅后，他拍着手兴奋地大叫：“我家有鱼吃了！”金黄油亮的炸鱼摆上了桌，机灵的他抢占了一个离鱼最近的位子，全家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年饭时，父亲把隔壁的二伯和二婶请过来。大哥在院里放完了300响的鞭炮，趁父亲站起来给二伯敬酒的工夫，性急的三弟一筷子戳过去，在鱼背上挖了一块肉，刚丢进口里，便重重地挨了父亲一筷子。他边嚼鱼边抹泪：“这鱼端上来不就是为了吃吗？爹打人，不讲理！”母亲见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赶紧把他拉进屋里。二伯见场面很尴尬，苦笑着对父亲说：“娃儿想吃，就让他尝尝鲜。大过年的，图个吉利，你这样打人就不对啦！”

　　事后，大姐对我们兄弟几个说，这鱼要摆在桌子上，过年这几天不能吃，而是给人看的，这是春节的民俗之一，预示着“年年有余”。她还告诉我们，家里好几年年饭桌都没摆上一条能撑面子的鱼，难怪父亲发了那么大的火。

　　后来几天只要有客人来，那条鱼总是摆在桌子的正中间。戳了洞的鱼被母亲翻了个，垫了些菜，巧妙地掩饰住了。由于害怕父亲的筷子头，三弟只能远远地看着炸鱼咽口水。

　　初四那天，二婶匆匆上我家，送来了一些红薯片和熟花生，她在厨房里和母亲轻声耳语了一阵。临走，母亲迅速往她筲箕里塞了一些东西，盖上一条毛巾，然后送她出了门。

　　当晚，二伯回请父亲，嘱咐把我和三弟两个小馋鬼带去，同时被请的还有其他几位亲戚。

　　大家坐定后，二婶开始上菜。当她喜气洋洋地端上最后一道菜时，眼尖的三弟马上喊了起来：“婶娘，我家这条鱼咋长了脚跑到你家来了？”一桌人面面相觑，二伯窘得满脸通红，难为情地搓着手。父亲反应过来后，又是一筷子横扫下来，吼道：“小孩子，乱说个啥！你二伯比咱家强百倍，你啥时见他家跟我们借过东西？”三弟不服气，边捂着脑袋边嚎：“爹说假话，这鱼明明是我家的，不信翻过来，它背上缺了一块，就是我挖的……”